梅兰芳演的游园惊梦片段(梅兰芳扮杨贵妃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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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戏剧界天花板级人物,100年来,梅兰芳可谓无人能及。他生前,无人能出其右;即便在他去世60多年后,那么多后起之秀,但仍无能与之比肩者。至少在国粹京剧这个行当里,梅兰芳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梅兰芳演的游园惊梦片段(梅兰芳扮杨贵妃风情万种)(1)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梅兰芳做为一个大老爷们,一生却尽演女人,他以堂堂五尺男儿之躯饰演了无数美女,比如西施、杨贵妃、王昭君、潘金莲,以及《嫦娥奔月》中的嫦娥,《霸王别姬》中的虞姬,《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洛神》中的甄宓,《白蛇传》里的白素贞等,这些著名美女都被梅兰芳表现得惟妙惟肖,活色生香。尤其是杨贵妃,更是被演绎的天姿国色,风情万种,如果唐明皇重生,估计也会被迷得失魂落魄。

那么问题来了,能把丰满美人的代表杨贵妃演活的梅兰芳大师,是否饰演过瘦弱美人的典型林黛玉呢?他扮演的林黛玉形象如何?对此,鲁迅先生曾有过犀利的点评:嘴唇太厚,像个麻姑……

也是怪了,在京剧界,不仅梅兰芳,同他一起被列为四大名旦的其他三人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也都是男人。而与此相反的是,梅兰芳夫人孟小冬却以饰演生角(尤其是须生)而著称,当然还有个和孟小冬同时代的京剧名角李桂芬,也是以女性饰演生角而著名。男人演女人,女人演男人,为何都喜欢反着来?这也许是京剧的一大奇观。因为京剧界固然有许多女人演女人,男人演男人的,但大都没有以上几位名气大。

当然了,男人和女人反着演也没什么,这有个专用名词叫“反串”,你演得好就行,谁在乎正着来还是反着来。但问题是,如果大家都反着来,人世间还分男女干什么?这就不由得让人怀疑那些在舞台上反着来的演员的初衷:他们是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故意为了出奇制胜?为了独特而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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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当代反串高手李玉刚。他在“星光大道”爆出之前,舞台上或者歌坛的反串现象还不是太多,而自他拿了2006年星光大道年度季军之后,歌坛或者戏剧界再次反串成风了。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难道女人演女人不更像女人吗?为何非得让男人“削足适履”、以假乱真呢?诚然,不管是梅兰芳或者是李玉刚等,他们长得是比较清秀,扮起女子来也的确风情万种,但他们(包括京剧其他的三大名旦等)显然长得不如一般的美女那么清秀。比如,梅兰芳饰演的林黛玉就曾让鲁迅犀利地批评过。

自《红楼梦》小说公开问世以来,就不断被搬上舞台或银幕。至今为止,仅中国(外国也有)比较著名的版本就有20多个,当然包括戏剧、电影和电视剧,于是就出现了20多个著名林黛玉形象:如民国四大美人之一周璇版的,香港邵氏电影公司乐蒂版的;越剧电影王文娟版的;香港无线电视汪明荃版的;以及张艾嘉版的;何赛飞版的;陈晓旭版的;陶慧敏版的;蒋梦婕版的等等,但大家公认最早的经典版本就是梅兰芳版的。

梅兰芳早在1924年就在舞台上饰演了林黛玉,并且是中国首次把《红楼梦》搬上银幕的。他当时表演的就是最为经典的《黛玉葬花》。那么梅兰芳把林黛玉演绎的效果如何?

这得有比较。先说梅兰芳版的杨贵妃。梅大师在《贵妃醉酒》中把杨贵妃演得可谓入木三分,一句“海岛冰轮初转腾”把观众直接销魂。而梅兰芳在此剧中最厉害的还不是唱功,而是动作和神态的把控。他的一个飞眼,一个皱眉,一个水袖,一个扭腰都是天香国色、千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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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他还在一个“醉”字上做文章,醉态可掬的杨贵妃更是风情万种、仪态万方、意乱情迷,有许多女子特有的醉态、媚态,甚至有高难度的“卧鱼”“下腰”等动作。你想,穿着雍容华贵、十分宽大的贴金彩绣蟒袍,戴着金碧辉煌、饱满硕大的凤冠,做好这些动作是多么不容易!因此可以说,梅兰芳演绎的杨贵妃可谓无可挑剔了。

那么林黛玉呢?

为何拿杨贵妃比林黛玉?因为杨贵妃是丰满型美女的代表,而林黛玉则相反,她是瘦弱美女的典型。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审美标准,瘦弱型美女也曾长时间“统治”世界,比如“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的春秋时期,那时的楚灵王不只是爱细腰美女,而是男女通吃,就是说,他的所有臣子都要“苗条”一些才能胜任;到西汉时,更有赵飞燕的“瘦型”美女的出彩,以至于同后来的杨贵妃并称“环肥燕瘦”。

而在《红楼梦》里,曹雪芹更是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两个大美女,一个是薛宝钗,一个便是林黛玉。《红楼梦》的第27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即是把薛宝钗和林黛玉分别同杨贵妃和赵飞燕作对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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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演员牛不牛,其中有一个标准就是,他能不能把握多种类型不同的角色。能演好人,也能演坏人等。做为戏剧界之翘楚,梅兰芳当然也要挑战这个难度。因此他不仅要演丰满的杨贵妃,还要演瘦弱的林黛玉。但他饰演的林黛玉效果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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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吃瓜群众当然会拍手叫好,行家可未必。比如鲁迅。做为中国文坛的执牛耳者,他在整个文艺界,包括戏剧界都是能说上话的人。因为他有极高的审美能力,和对艺术的终极理解。而他看了梅兰芳饰演的林黛玉后却十分不满,写了《论照相之类》一文,文中说:

“我先前只读《红楼梦》,没有看见‘黛玉葬花’的照片的时候,是万料不到黛玉的眼睛是如此之凸,嘴唇如此之厚的。我以为她该是一副瘦削的痨病脸,现在才知道她有些福相,也像一个麻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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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鲁迅认为,梅兰芳扮演的林黛玉形象太差劲,眼睛太凸,嘴唇太厚,而且太胖,有些发福。至于麻姑是什么样子,鲁迅没有形容。根据中国民间传说,麻姑是个道教的女神仙,长得美丑无从考证。当然,你也可以把麻姑理解为一个搓麻将或者搓麻绳的村姑。反正无论怎样,鲁迅所谓的麻姑不会是什么好的意象。

鲁迅此文发表在1925年1月12日的《雨丝》周刊上,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梅兰芳见到后十分不爽。文中还点了梅兰芳的名字:

“然而只要一看那些继起的模仿者们的拟天女照相,都像小孩子穿了新衣服,拘束得怪可怜的苦相,也就会立刻悟出梅兰芳君之所以永久之故了,其眼睛和嘴唇,盖出于不得已,即此也就足以证明中国人实有审美的眼睛。”

文中很明显,鲁迅对梅兰芳的眼睛和嘴唇颇有讽刺,当然这是梅兰芳的长相使然,当他饰演杨贵妃时,人们都惊艳他的神态,惊艳她的风情万种,不可能会注意她的眼睛凸不凸,或者嘴唇厚不厚的。而对于林黛玉来说,那时正在葬花的她,只是一种悲伤或者愁绪的表达,是没有什么风情万种的意象的,因此观众才会注意她的嘴唇或者眼睛,或者是身材,到底同林黛玉像不像。所以鲁迅认为梅兰芳并不是万能的,能演好杨贵妃,未必就适应演林黛玉。但梅兰芳却并不自知。

但鲁迅批梅兰芳其实另有所指。他在这篇文章中还有这样的句子:

“我们中国的最伟大最永久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因为从两性来看,都近于异性,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所以这就永远挂在照像馆的玻璃窗里,挂在国民的心中。”

可以看出,鲁迅是很反感男人扮女人的,当然也是从文化心理上的反感,他是旨在抨击中国传统文化所造就的某种太监化的病态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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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鲁迅并未罢休,1933年,他又作了《最艺术的国家》一文,文章中仍坚持他的观点:“我们中国的最伟大最永久,而且最普遍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这艺术的可贵,是在于两面光,或谓之‘中庸’!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表面上是中性,骨子里当然还是男的。”

文中阐发了他的“反中庸”的一贯思想,揭示了这个“最艺术的国家,最中庸的民族”的劣根性。

为此,鲁迅是真的得罪了梅兰芳的。那时鲁迅同梅兰芳都在上海居住,同是文艺界名人,一个是戏剧界的老大,一个是文学界的翘楚,按说应该有所往来,有所切磋才正常,但二人却形同陌路。

1934年3月,已经40岁的梅兰芳喜得贵子(即梅葆玖),文化界名流纷纷到场祝贺,但鲁迅并未前去。

1934年11月,鲁迅再次写了一篇文章《略论梅兰芳及其他》,发表在《中华日报·动向》上,文中再次表达了他对男扮女装现象的讨厌,并再次讽刺了梅兰芳:

“梅兰芳不是生,是旦,不是皇家的供奉,是俗人的宠”。

缓缓的《天女散花》,扭扭的《黛玉葬花》……他未经士大夫帮忙时候所做的戏,自然是俗的,甚至于猥下,肮脏,但是泼剌,有生气。待到化为‘天女’,高贵了,然而从此死板板,矜持得可怜。看一位不死不活的天女或林妹妹,我想,大多数人是倒不如看一个漂亮活动的村女的,她和我们相近。”

此文鲁迅对梅兰芳的批判更加深入。说他开始的戏,尽管“俗”,“猥下,肮脏”,但还是有生气的,也就是说,梅兰芳是属于大众的,是服务于老百姓的艺术家;后来一经士大夫捧场,变得高贵了,却成了“死板板”的东西,比如他演的《天女散花》,虽仙味十足,但缺乏人气。因为天女本不是人,既不是人,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反正谁也没见过,也就无所谓好坏。但一经有钱人吹捧,就大红大紫了。

这里鲁迅先生是在批判脱离大众、脱离生活的文艺,如果戏剧总是取悦于权贵,被“士大夫据为己有,罩进玻璃罩”,还有什么意义?在鲁迅看来,“为艺术而艺术”,不过是“消闲”的代称,是必须“深恶”之的。文艺必须“为人生”,必须要改良人生,甚至“揭发病苦,引起社会上疗救的注意”。对这些要求,梅兰芳显然达不到。不只是他达不到,那时候所有演京剧的,又有谁能够达到呢?只不过,鲁迅是拿梅兰芳做为例证罢了。

当然梅兰芳不懂这些,或者懂了,但不想认同,这就更令红透半边天的他不爽了:你老鲁是砸我的生意不是?因此在鲁迅逝世时,上海文化界名人悉数参加了他的葬礼,而梅兰芳却没有到场。无论如何,梅兰芳表现得不够大度,也不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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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些读者会说,当初梅兰芳喜得贵子时,鲁迅也没有去道贺呀。是没有去,但其一,鲁迅比梅兰芳大13岁,是长者,按礼节可以不去;其次,鲁迅平生最不喜欢凑热闹,像这种给人捧场,或者吃高价饭的活动,他向来是拒绝参加的,对梅兰芳也不例外;还有,最重要的是,中国向来讲究死者为大,即便生前同自己有矛盾的人,如果对方去世了,还是要去表示一下哀悼的,这都是人之常情,况且是一个被誉为“民族魂”的文化界巨人。因此梅兰芳回避鲁迅的葬礼是真的不应该,未免让人觉得太小家子气了。

关于鲁迅同梅兰芳之间的“过节”或者“恩怨”还有。1933年,英国著名剧作家、诺奖得主萧伯纳到中国来访。他在上海期间,受到中国戏剧界和文艺界的广泛关注。当时,在宋庆龄为萧伯纳举办的欢迎会上,戏剧大师梅兰芳和文学大师鲁迅共同出现,但二人却形同陌路,并未打招呼。

后来鲁迅在《致台静农》的信中提到此事:“他(萧伯纳)与梅兰芳问答时,我是看见的,问尖而答愚,似乎不足艳称。不过中国多梅毒,其称之亦无足怪。”这里,鲁迅居然用了“梅毒”一词。

做为一个文化斗士,鲁迅先生向来对中国传统文化多采取批判态度,这在那个时代是应该理解的,没有批判,就没有创新,哪来的新文化运动?鲁迅不只是批梅兰芳,那时候的文化界名人,鲁迅哪个没批过?对有些人,比如梁实秋、陈西莹、郭沫若等,都是骂得“狗血淋头”,相当激烈的;相对梅兰芳来说,简直谈不上批判,只是一些小小的批评或者嘲讽罢了。

再说,从个人爱好上,鲁迅也不喜欢京剧,哪怕它是国粹。在其小说《社戏》里,鲁迅就曾对此有过描述,他说他就看过两次京剧,印象都不好。在《社戏》里,他说戏台上“一大班人乱打,两三个人互打,从9点多到10点,从10点到11点,从11点到11点半,从11点半到12点……”总之,是枯燥无味。

说真的,笔者也有这种倾向。中国四大剧种里,豫剧或者黄梅戏比较有生活气息,烟火味重,表现题材也广泛,因此在民间极为流行。它们的唱法也多种多样,摇曳多姿,当然也缺乏规范,太过随意。相对来说,京剧和越剧就正规得多,其唱法、动作等都十分严谨,讲究字正腔圆,唱词也优雅,内容也严肃,但也显得过于拘谨,拿鲁迅的话叫“死板板,矜持得可怜”。因此在民间,北京的京剧或者上海的越剧,是比不上河南豫剧或者安徽黄梅戏的人气的。当然这些看法,如果梅先生还在世,他大概率也不服气。

其实在新文化运动时期,有不少文化斗士对京剧都没有什么好评,比如刘半农、田汉、郑振铎等。当年梅兰芳要去苏联演出的时候,田汉曾在其《中国旧戏与梅兰芳的再批判》一文中如此说:

“在所谓‘名流’和‘高等华人’以及没落的小市民层中间获得甚大的声誉,而在革命的知识阶层,他的名字则成为笑骂攻击的对象。”

1929年1月15日,郑振铎在其主编的《文学周刊》上,用了整整一期,共十几篇文章对梅兰芳进行了集中“轰炸”。其中有《打倒男扮女装的旦角》《反常社会的产物》《倒梅运动之先决问题》等,这些文章一看标题就很有火药味。而郑振铎本人也以“西源”为笔名亲自写了两篇批判文章,如《没落中的皮黄剧》等。

梅兰芳演的游园惊梦片段(梅兰芳扮杨贵妃风情万种)(9)

总之,在那个战斗性的年代,鲁迅批梅兰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这也导致两人的长期恩怨。1949年以后,梅兰芳担任中国文联副主席。那时,每年都要举行鲁迅诞辰或者逝世的纪念活动,梅兰芳做为文联领导,不是借故缺席,就是在会上保持沉默,从不发言。

梅兰芳和鲁迅夫人许广平同是全国政协委员,他们经常在一起开会、聚餐、合影,但两人从不交谈,从不交往。

鲁迅的时代过去了。如今,敢于炮轰文艺界大佬的批评家很难见到了。在艺坛到处都是小鲜肉的时代,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是少了?而像李玉刚这样步梅兰芳后尘的“反串”明星似乎越来越多了。比如在一个著名电视娱乐节目中,连续出现了好几个男人反串女性的场景,连主持人都无语了。后来出现了一个真正女人演女人的,主持人居然惊呼:终于见到一个真女人了!

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反串,做为一种艺术形式,无可厚非,但决不可成为一种潮流。毕竟,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是小概率事件,让女人归女人,让男人归男人,才是常理。舞台上应如此,现实中更应该如此。是时候呼唤鲁迅回来了!

(文/说历史的女人·濯雪)

参考资料:《梅兰芳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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