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菲版花木兰形象评价(改编过无数版的花木兰)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这是花木兰故事的开始。
花木兰替父从军,家喻户晓。最初的记载,就是南北朝民歌《木兰辞》。
对,就是你初中背过的这首。
在这首南北朝民歌中,只交代了一件事: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还全须全尾回来了!
但留下了更多问题:
木兰是怎么在军营十几年不被人发现女儿身的?
木兰从军时还是一个花季少女,来月经了怎么办?
木兰是怎么立下军功的?
木兰有情郎吗,她结婚了吗?
这场战争因何而起,又怎么结束?
……
这些发散性的问题悬而未决,为后世络绎不绝的“木兰IP改编”创造了出口。
中国古代最出名的改编,是明朝剧作家徐渭的《雌木兰替父从军》。
从这部剧开始,木兰有了姓,全名“花木兰”。
而且徐渭解决了上述大部分问题。
花木兰参加的是平叛战争。大魏拓拔可汗征兵是因为“黑山贼首豹子皮,领着十来万人马,造反称王。”豹子皮的队伍里尽是些“破帽残衫,不甚威严”。
换句话说,农民起义。
花木兰认为,与其造反,不如趁着年轻力壮,为国立业。
所以花木兰的核心精神,除却《木兰辞》中的“孝义”,又多了一项“忠君”。
《雌木兰替父从军》还解决了木兰的军功问题和人生大事。她在决战中负责主攻,轻松擒拿贼首。归家后,身负功名的王郎感佩其孝心,前来求娶。于是才子佳人,门当户对,团团圆圆。
在这部剧作中,花木兰的故事线完整清晰,但其中有很强烈的说教意味。花木兰虽然勇武,战胜回家后却还要重新裹回小脚——“生脱下半折凌波袜一湾,好些难。”
成年人已经放大了的脚怎么裹回三寸金莲呢?
民间有个方子:把生硝提得似雪花白,可不霎时间漱扁了金莲瓣。
这就异常残忍了。
不管怎么说,《雌木兰替父从军》都开了个好头。从徐渭以后,无论中外,对花木兰这个IP的演绎就免不了对时代精神的再叙述。
1956年,花木兰的故事又被改编,由豫剧皇后常香玉出演戏曲电影《花木兰》,鲜明地表达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潮流。
——不是忠孝节义,不是贤妻良母,而是强调妇女之于国家的责任。
花木兰的父亲,也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来激励自己的女儿;花木兰战胜归家之后,还说“哪一日有外患我再去杀敌”。
这一版的花木兰,参军的动机已经不是对父亲的孝道,而是一种爱国情怀。她是主动的,不是被动的,她不认为自己女扮男装去打仗牺牲了身为女人的青春时光。
新文化运动以来,女性解放就是以反抗父权、夫权、族权来展开的。所以花木兰不仅能在比武中胜过父亲,一上战场就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贺元帅,而且还没有爱情线!
按理说,这部《花木兰》是迄今为止最具女性独立意识的,真正宣扬了“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平等精神。然而,在电影结尾,贺元帅以为花木兰是勇壮男儿,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这是非常典型的,将女性作为奖励和徽章的话语方式。
只有如花木兰这般完全打入男性圈层的特殊女性,才能真正获得尊重吗?
这是豫剧电影《花木兰》留下的一个难题。
1998年,两岸三地合作,将花木兰的故事搬进了电视机。电视连续剧《花木兰》发生在隋朝,依然是中原王朝反侵略战争。
但,这居然是个魔幻剧!
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感动了王母娘娘,王母就派灶神下凡来保护花木兰。但天庭也有男女之别,有两性斗争。玉帝便处处与王母作对,给花木兰出难题、使绊子。
这部剧的主线,也不再是花木兰的军旅生涯,而是花木兰的情感纠纷,构成了一场人神三角恋。
这个花木兰,也一改前作中的女强人、女战士形象,变成了一个沙场上的学习者。剧中对战的重要决策,几乎都来源于李亮。她有自己的闪光点,也很努力,但在面临巨大困难时,这个和前作花木兰们比起来武艺计谋都平平无奇的花木兰,往往会被李亮盖住风头。
此时临近千禧年,社会氛围也逐渐变得世俗、娱乐、享受。战斗远去,爱情代替家国叙事,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这版《花木兰》无疑也受到了时代氛围的影响,重感情、轻战斗。
2009年,赵薇出演了一部电影《花木兰》。
这次改编很特殊,和之前的花木兰版本都不一样。赵薇版花木兰将视角从“巾帼不让须眉”的两性平等问题上移开,开始讲述权力秩序下对所有弱者不分性别的压迫。
花木兰的主帅臧志,因为嫉妒她的军功,居然想陷她入死地。魏军其他将士,也都是主帅手中的棋子,被其随意拨弄生死。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残酷,弱者被压迫,就像两性结构中女人长期作为“第二性”被压迫一样。
你以为只有女人是弱者吗?不,我们都在权力金字塔的底端。
这部电影中的战争,也不再充满理想色彩和澎湃的热血。花木兰参军,并没有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花父是个老军户,说战场上不是死人就是疯子,没有勇者。后来,花木兰的同伴果然一个个倒在惨烈的战斗中,只留下军牌。花木兰因军功得到赏赐后,也没有意气风发,而是望着那一行行军牌,寂寞惆怅地问:可谁来封赏他们呢?
就算是天然正义的反侵略战争,胜利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对普通人而言,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以命相搏?
这部《花木兰》同样展示了21世纪以来的思想风潮,强调权力秩序下的不平等,强调和平生活的来之不易。
2020年,迪士尼动画真人版《花木兰》上映了。
这部电影刚出预告片,就被吐槽得体无完肤,上线后更拿下豆瓣4.9的超低分。
凤凰特效是什么鬼?
花木兰一个北方人为什么住福建土楼?
中国古代妆容是打翻了颜料瓶?
门上贴的这玩意也叫对联?
但这些都是小节。
作为一部商业爆米花电影,这些的确都是些小节。
真正有争议的,是故事内核。和前面所有版本的花木兰改变一样,刘亦菲这版《花木兰》,也有自己的价值输出——表面上来看,是“忠勇真”再加个“孝”。
这个花木兰,有“气”这种特异功能,可以飞檐走壁。据说只有最“真”的人,才能拥有最强大的“气”。但女人有“气”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花木兰一直压抑自己的能力。
电影中由巩俐饰演的女巫是个新角色,她也有“气”,可以七十二变,于是被歧视,被流放。因此,她愤然黑化,投靠敌国,要毁灭这个让自己痛苦不堪的故乡。
女巫见花木兰因暴露女性身份而被逐出军营,自以为她们是一类人。然而木兰对女巫的痛苦无动于衷,好像她不曾因自己拥有“气”而惶恐,而被驱逐一样——明明木兰也无法适应家庭和社会所要求的“女性位置”,即一个“好新娘”。
女性之间的理解和帮助在此断裂。
决战中,女巫为花木兰献出生命,是因为她从花木兰身上看到了女人获得荣誉,使用能力的可能性。拒绝过女巫的保守世界接受了真实的花木兰,这是女巫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但花木兰却放弃了这一切荣誉。因为木兰的逻辑还是影片开始时的那一套,她要回去“补偿家人”。
从军的经历,并没有对花木兰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表面上看,她的境遇天翻地覆。但实际上,她是最最冥顽不灵的一个花木兰。
当看到皇上赐下来的宝剑刻着一个硕大的“孝”字,我就知道,这版《花木兰》的价值输出已经失败了。
外国的电影团队,不明白中国人对“孝亲”思想的理解已经演变到什么程度,在他们的想象中,中国人还活在上个世纪初。
“孝”需要的不是来自权力上层的表彰,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木兰因为爱自己的父母家人,替父出征,就已经是“孝”的最佳注脚。
就故事内核而言,迪士尼的《花木兰》也许还比不上最原始的《木兰辞》。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木兰是一个好战士,但不一定喜欢当战士。所以回家之后,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恢复女儿身,找回最真实的自己。
《木兰辞》的生命力,就源于这种感动与快乐。
同样是讲“真实的自己”。南北朝民歌里的“木兰”和迪士尼的“花木兰”,谁更富有感染力呢?
看官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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