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鹃会攻击同性吗(在东北小城互相传染的精神病)

噪鹃会攻击同性吗(在东北小城互相传染的精神病)(1)

文:上官文露| cv 上官文露、小禾、常瀚、何润华

噪鹃会攻击同性吗(在东北小城互相传染的精神病)(2)

《锈鹃》

作者:上官文露

(三)

九十年代初,市场经济的浪潮席卷而来,预感到风浪破坏力的刘建华副厂长主动提出下岗。

刘建华拉着还在纺织厂当工人的李杜鹃第一次来到太原街证券交易市场,股票那时候还是纸票子。

刘建华告诉李杜鹃,这玩意能致富,但咱们得会算。李杜鹃说,我最会算了,你忘了,我小时候是神童。

久违的热情一旦有了用武之地,便会被插上幻想的翅膀,而幻想又是人生里最猛烈的一剂药品。

技艺超群的李杜鹃,很快在股市里驰骋出了一片天地,之后她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人职位,专心从事股票事业。

李杜鹃和其他股民搬着板凳日夜蹲守在证券交易市场前,成群结对的帮富人们排队的民工们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光泽,仿佛这个队伍里埋藏着他们自己的明天。李杜鹃的数学天才并没有完全用于致富,而是在很快来临的后来用于计算了自己的资产。

那是短暂的被神话笼罩的时代,这时候流氓和天才都能有可能一夜之间暴富。

李杜鹃轻易地坐拥了百万身家,相当于后面年月多少等比级数的富裕难以细致计算,总之一身黑色貂皮,金戒指,红宝石项链的行头让李杜鹃风光无限。

那个时代给她留下的不只是这些,最重要的是,很多年后她都记得那仿佛不会存在于人间的,证券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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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人不会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了,人头叠着人头,每颗人头至少配有六只胳膊,空气中混合着汗水、泥水和唾沫,充斥着笑声与痛哭,黎明的昏暗中流淌着鬼魅般精怪与临终者一样的眼神。

股票暴涨的那天早上,一位年逾七十的老爷子突然狂笑不止,倒下的时候,他手里还捏着刚买的股票,那是他得利之后进一步的打算。然而当时没有人关注着他,因为所有人都陷入到同一种狂喜之中,他们的眼里有着和临终者如出一辙扩张的瞳孔。

救护车来的时候,老爷子的笑还不失鲜活地挂在脸上,他在自己的残年终于给五十岁的光棍儿子赚足了结婚的本钱,最终颇为满足地被死神接走。

在李杜鹃疯狂捞金的那几年,李百灵曾经一度拒绝回娘家,她不想看到李杜鹃和刘建华两人上翘的嘴脸。

命运如同嫖客的爱情一般地无常,嫖过了痴狂的股民后,依然无法被把握。很快九十年代末股市不再是一飞冲天的处女地,李杜鹃的运算终究抵不过经济规律的起伏,她第一次感知到了她的财产如计算器数字般跳跃着,她的天才始终缺乏用武之地。

眼看着李百灵买了第一套商品房就是跃层的,李杜鹃的资金却全都压在股市里,李百灵看着姐姐的失利却颇有些得意,妹妹一个暗藏心机的小把戏,李杜鹃不见得不把握,只是她还不到拆穿妹妹的时候,她此刻所有的心思还在股市的翻本上。

国安化肥的消息是刘建华给李杜鹃的,这个企业是刘建华经营了多年的老客户,刘建华告诉她无论短期持有或是长期坐舱都是没有问题的。

一次又一次的孤注一掷,已经让李杜鹃心力交瘁,五年的时间,历史都已经跨过了二十世纪的年轮来到了千禧年,但她李杜鹃的全部家当都压在了世纪前的旧帐上。

资产的急剧缩水,退了潮的沙滩上浮出一条美人鱼。

她叫美静,是刘建华过去厂里的秘书。

李杜鹃第一次见窦美静的时候刘建华正在数落她,那两只无辜的下垂的双眼一下子惹人怜惜起来,李杜鹃还帮着说了几句话。

仿佛是感怀在心,窦美静年节都要提着礼品见李杜鹃,谁知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起初李杜鹃觉得她的男人本事大,身边是少不了莺莺燕燕的,她心中本是有数的,这个青白色脸颊的年轻女人,除了年轻也便没什么竞争力了,说实在的,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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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后来逐渐觉得美静的躁动明目张胆起来,又不能公然和刘建华闹,李杜鹃对市面上流通的驭夫术有一定的理解,认为苦苦相逼会起到反效果,认为男人玩够了就会回家的。

谁知道有没有人用这样的理论成功地挽回了残局,一切不过是有关消费的骗局。当李杜鹃逐渐迷茫着了,她便更加积极投身于股市,她需要被充满着。

新千年后股市更加诡谲多变,李杜鹃最后一次从证券账户里提取出了76万元。李百灵一副救世主般的语气和她宣称着河畔花园别墅的富态,李杜鹃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和你做邻居,等着这一轮的消息吧。”

于是连着这一轮所剩的76万,和李杜鹃的全部积蓄,百万资产全部殉葬于新千年的股灾里。

同一座大厦倾塌的还有许多站在天台的其他鸟类,一个雨天的下午,李杜鹃接到一个电话,是她发小打来的。

发小说让李杜鹃带一件外套给她,李杜鹃拿着外套刚站到证券公司楼下,一幢黑影从身后冲了下来,紧接着,一阵风从她身后坠下,她正想破口大骂,却看见地面上黑红一团的人。

她发小是个精明强悍的女人,原本在一家公司做管理层,随着股市一路高歌发了家,打算出来单干,做一番事业,但沉浮了几年不想收手,股市初跌的时候,她还在东奔西走地借钱,算命的说她命里有横财,不过始终是飘摇了些,化解之法,便是一条路走到黑。

原来这就是她理解的一条路走到黑,一团凝固了的红成了李杜鹃最后的记忆。李杜鹃将外套披给了她的发小,她知道她发小这样傲气的人,走时也是要体面的。

李杜鹃后来也想找那个算命的算算,但她终究是太倔强,她认为她完全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不用任何的关于未来的警示。

所以李杜鹃仍选择在股市里伴随着不甘起伏着,2006年的一场股灾,终于让五十岁的杜鹃啼血。

如今看来这名字不好,带着点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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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岁的李海洋在姥姥葬礼上告诉表妹王明月,是窦美静做的局,02年李杜鹃投给的那家化肥厂,就是窦美静父亲的。

那家工厂有理不清的商业纠纷,殉葬了李杜鹃所有的本钱。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抹杀掉李杜鹃,美静的铺垫,太长。

李海洋说,她也不明白刘建华怎么对美静走火入魔的。

那个女人她见过,个子娇小,说话轻声细语,身上常年有熏香的味道,因为有很多的记忆点,出于青春期少女特有的敏感让她比母亲更率先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起初她就是闻到了刘建华身上那股味道。

很多年后她偶然间想起一个片段,当她对着刘建华的衣服嗅的时候,美静那张平淡无辜的脸上闪过的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好像暗示她说,你爸爸已经是我的人了。

事情的久远让她已经不确定一切究竟是梦境是臆想还是事实,人们都在凭自己的喜好将回忆添油加醋,那么李海洋有没有例外呢?

17岁那年,当母亲让她装哭打电话给刘建华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李杜鹃说,“你就说爸爸我想你了,快回家吧”。自己是一张珍贵的筹码。女儿一哭,爸爸就回来了,李杜鹃的丈夫就回来了。

刘建华对李海洋的疼爱是不必说的,就好像她是他心尖上的一块肉。等到她再大一些,攒了一些零花钱,她给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离开了家,走前没有任何纷争,也没有任何留言。

刘建华和李杜鹃失败的婚姻,非但没有影响李海洋对爱情的向往,反而使得李海洋更加积极地寻求自己的初恋,只是这份积极是一份烫嘴的尝试。她和一个开货车的年轻人相恋了,她坐在货车的副驾驶跟他去了许多的地方,在路上她怀上了孩子。

然后,腹部隆起的李海洋便像怀着战利品一般站在了李杜鹃面前,带着报复与胜利的微笑。

李海洋也想象过自己这个样子站在刘建华面前时他的反应,想着想着甚至笑了出来,然后又垂下眼睛,也说不定他根本就没什么波澜。

李海洋夹带着这条生命,便不得不很快地进入了婚姻,她结婚有一半是对自己原生家庭彻底逃离的一种渴望。她甚至急于示范及宣扬自己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为了这场婚礼,李杜鹃四处借钱。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债主刘建华,李杜鹃彬彬有礼地给刘建华打了个电话,拿出了一种对于不堪过往的积极主动的勾销。她告诉刘建华关于李海洋的喜讯,并进行了多番暗示,刘建华也热情地表示了恭喜并客套地询问了何时婚期将至,只是七拐八拐也没能拐到李杜鹃所希望的那条路线上去。

十七岁那年,关于父亲彻底的失踪,李海洋其实感觉并不强烈,她毕竟已经不是那种和其他人比较有没有父亲的孩童了。缺席感大概是由重大的人生经历所引起的,比如现在这个关头。

在李杜鹃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李海洋禁不住开始了对父亲新生活的探秘,她成功地找到刘建华新家所在的住宅区,他们住在一楼,刘建华抱着新生儿爱不释手。李海洋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感觉到自己从小是生活在刘建华的一种强烈的虚伪之下,后来她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幼稚。为了打破这种矛盾,第二次来她拎了一把锤子,抡在了刘建华和窦美静美满生活的玻璃窗上,这是一次告别。

在李海洋前夫的印象里,妻子一直是如此的烈,这种烈不能不让他联想到是基因的缘故,因为他印象里的岳母就有点这种模样,甚至连妻子的姨妈李百灵也每每透出这样的劲头。

为了女儿的重要婚礼,李杜鹃最终不抱期望地找到了妹妹李百灵,出乎意料地,李百灵豪掷式的拿出了三万块钱。

尽管李百灵知道这笔债务也许是遥遥无期的,但她一咬牙还是乐于借这笔钱的,只因为要一味地宣告她的胜利。

李杜鹃的疯狂其中,不得不说有这三万块钱的重压。

王明月曾私下对表姐透露,她其实很厌恶自己的母亲总说大姨是个精神病人,“我看她也是病了,把谁都看成仇人”,王明月如此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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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海洋的生活中,人们就是彼此迫害和彼此传染。

儿子满月酒的那天,李海洋在饭店门口见到了刘建华。那时李海洋在门口招呼着客人,她本打算这辈子都再也不见刘建华了,没想到他会自己闯过来。一向不怒自威的刘建华周身竟难得地透出了一种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但这种小心翼翼没有给李海洋丝毫的抚慰,她相反觉得这种心虚在宣告着她曾经的受害。

刘建华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其实只是客套话,他早知道名字了,如今只是拿话填充着尴尬的空隙。李海洋也没接话,看了刘建华一眼便转身走回去了,她在忍耐着,如果此时痛斥他,她会显得太不争气。王明月的个性签名给她印象特别深——若无其事,就是最狠的报复。

李海洋的不甘退居了,她还残存着为李杜鹃的不甘。

她偶尔想起来觉得人与人之间或许真有降服一说,当年不可一世的李杜鹃一生所有的灾难都来自于刘建华。她有一次在网站上偶然发现星宿一说,输入她父母的生日,发现两个人是安坏关系,李杜鹃成就刘建华,刘建华败坏李杜鹃。

李海洋心痛于李杜鹃的神经系统令她无法正确地认识她和刘建华的恩怨情仇了。

如今住在精神病院的李杜鹃,一旦想起刘建华,就会如同北方深秋的最后一只蚊子般肥美、顽强而难以捕捉。

李杜鹃生怕刘建华等的太急,她知道他实在是个急性子。她拼了命地想要出院,就拼命地向周围的人诉说着自己的正常,后来随着经验的累积,李杜鹃不再重蹈覆辙,她开始一反常态,积极地配合着医生护士,她甚至为此牺牲了与被划分成A类精神病的胡小林的长期的友谊。她说服着自己不再与掌握着权柄的医护人员敌对,以冀早日出院。

久而久之,她成为了一名异常合格的精神病人。

短篇小说《锈鹃》

全篇完

PS:短篇小说《锈鹃》共三篇

第一篇更新时间:2020.11.02

第二篇更新时间:2020.11.04

第三篇更新时间:2020.11.06

cv:

旁白:上官文露

小禾

常瀚

何润华

本文作者简介

上官文露,文学博士,曾任北京电视台新闻记者、主持人。创办文学名著解读网络电台《上官文露读书会》,点击量逾17亿人次。 著有中篇小说《时代曲》,短篇小说《赌徒》、《永生花》、《结婚大师》等,电影短片剧本《加油吧!勃拉姆斯》、《美错》等。

噪鹃会攻击同性吗(在东北小城互相传染的精神病)(7)

制作:上官文露声音工作室—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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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插图

来源于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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