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最惨的一位妃子(她从罪臣之女一路晋封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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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郎攻进城时,我正在陛下身侧服侍。陛下最爱雨前龙井,即便是如今刀光剑影,兵戎相见,也不忘让我为她泡好一壶新茶。
“陛下,您……”我泣不成声。
“丫头,怕了?”陛下慈祥的看着我,眼神和我初入宫门时一般的温柔。
我擦干眼泪,看着那双历尽风霜,却依旧有神的双眼,坚定的说,“有陛下在,丫头不怕!”
三郎带着一身戾气走进了这偌大的正殿,没有任何侍从,只身一人,银铠上没有一丝血迹,反射着落日的余晖,仿佛殿外的喊杀之声与他无关,与这承庆殿无关。
“萧询拜见陛下!”
“你比你父亲懂礼数,平身!”陛下端起手边的清茶,轻呷了一口,“这江山终归是要还到萧家人手中,询儿,把这大周交到你手中,朕也算放心!”
陛下将手中的青花瓷杯放下,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待朕身死,将朕与先皇葬于一处。”
“臣谨遵谕旨!”
女皇指了指身侧的锦盒,轻唤,“翎儿拿着圣旨,陪你三哥哥去太极殿。”
“喏。”
太极殿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九龙椅依旧泛着金光。那些所谓的忠胆臣子,此刻都匍匐在萧询脚下,有谄媚,有讨好,也有恐惧与害怕。
萧询跪在众臣之首,即便是跪着,也难掩他周身强大的气场,银铠泛着阵阵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奉天承运,大周皇帝诏,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先帝第三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神龙十五年,传位于先帝第三子,礼亲王萧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臣萧询代父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亲王萧晟继位,年号天元,大周的江山总算是回归正统,随着天后的逝世,我南宫家也终究逃不开霍乱朝政的罪名,树倒猢狲散,我也终究沦落为掖幽庭一名罪奴。
我是谁?我是女皇的侄孙女,南宫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却自小因才貌过人,五岁那年便被父亲送入宫中,养在女皇膝下。
我不愿入宫,南宫家的女儿为什么非要被囚禁在无尽的深宫中,我宁愿化作漠北的一株草,只与雨露阳光作伴。
可我又怎能自己做主,南宫家的女儿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两岁,我便被送入宫,十年间,我跟着女皇看遍了她所守护的大周,看尽了这大周的盛世繁华,也看尽了朝堂的尔虞我诈,看到了那些表面忠心的臣子背后对女皇的行刺,也目睹了女皇为这大周江山鞠躬尽瘁。
女皇曾言,她答应先帝帮他守着大周,守着江山百姓。
女皇说,她没有一个儿子可担这帝位,既然如此,那她便自己做皇帝,替先皇守着这大周的万世繁华!也等着萧家能担大任之人!
如今陛下也算功德圆满,可那些文官史书依旧没有放过她,或许是为了讨好新帝,又或许是对一个女人做皇帝的斥责,陛下死后,街角茶巷,勾栏瓦舍皆是诋毁之言。
而我南宫家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南宫家把持朝政多年,被人嫉恨良久,父亲平素好大喜功,在朝政上无良言,却又嫉妒心极强,迫害良将忠臣,树敌众多,早已被处斩。
如今在这皇宫,我即使谨小慎微,也依旧是举步维艰。
南宫家早已衰落,我,一个没落的贵族,一个人自身难保的婢女,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为大周祈福,为父亲赎罪。
天元三年,钦天监上书,‘今来紫薇星异样,恐皇帝帝位不稳’,大长公主趁机向皇帝进言,‘据钦天监所言,三皇子会冲撞帝星,望皇帝严惩三皇子。’
却未料到,陛下竟然直接将皇位禅让给三皇子萧询,自己甘为太上皇,以此来化解此次劫难,至此,三皇子继位,史称升平元年。
大长公主称帝的美梦破灭,不久后就被新帝以谋反罪名斩首,皇室自此从暗流涌动走向平稳,而我的转机也从这次禅位开始。
2
升平三年,大长公主余孽被清除殆尽,南宫一族的后人也几乎尽数斩杀,而我或许是南宫家唯一一个嫡女了。
在皇宫中的日子举步维艰,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南宫家曾仗着女皇的势力,做了不少祸国殃民的事情,也害死了无数忠臣良将,如今我能为南宫家赎罪,也可不让父亲坠入阿鼻地狱。
我自小在女皇膝下长大,与家族、父亲的感情并不亲厚,但身为人子,断不能忘记父母的生育之恩,我只愿此生能为父亲赎罪,能为南宫家赎罪。
七月初十,那天是女皇的生辰,我因思念女皇,便在假山的角落里为女皇祭拜。
那天的月色异常明亮,抬头我仿佛看见月亮中映出了女皇那张慈祥的脸庞,仿佛听到她唤我“翎儿”。
“陛下……”
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曾经在陛下膝下承欢,如今,陛下躺在帝陵之中,而我被困在这皇宫中。
南宫家的女儿都渴望自由的天地,可最终都要被囚禁在这无尽的深宫……
“谁在那儿!”
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敢出声,屏住呼吸,希望那人不要发现我,私自祭祀,在这皇宫中是要被处斩的。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心快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我低着头,双眼紧闭,浑身忍不住的颤栗。
“原来是你!”男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不记得我了?”
我睁开眼,一双龙纹锦靴映入眼帘,“陛,陛下……”
皇帝屏退了身后的人,脸上似乎是笑了,我低着头,只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戏谑,“这不是那个视死如归的小公主吗?”
“陛,陛下,奴婢,奴婢……”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在祭拜天后?”
“是,女皇,不,是天后……”
“今日是天后的生辰,帮朕也上一炷香吧!”皇帝没有再继续停留,只是吩咐身后的刘公公送我回去。
一路上,刘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南宫家的人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虽说我在皇宫日子艰难,但好歹也算是安稳。可我却公然祭拜天后,在这深宫中‘天后’是一个敏感的词汇,我这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多谢刘公公送奴婢。”我俯身行礼,做了六年宫女,以前不熟悉的礼节,如今也是信手拈来。
刘公公原本打算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犹豫着开口,“姑娘,南宫一族早已不复当年,姑娘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多谢公公提醒,奴婢记住了。”
三日后,刘公公又来了,这次跟他来的还有好几个宫女嬷嬷,我心中一惊,看来我果真离死期不远了!
刘公公看到我的时候面带喜色,“老奴恭贺翎儿姑娘!”
我疑惑不已,我有何喜?一个罪臣之女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喜事。
刘公公见我不解,便细心解释到,“陛下今夜要召姑娘侍寝,姑娘可要好好准备。”
言罢,刘公公吩咐那些个宫女嬷嬷帮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一朝飞上枝头,都说应该是欣喜,可我却是久久的不安,为什么是我?我不知道,也不敢想。
我乘着凤鸾春恩车到甘露殿时,天色已晚,月亮已经挂上枝头,透过车窗,能看见银色的月辉撒在地上,如梦似幻。
嬷嬷好好交代了一番,生怕我触怒龙颜,我笑了笑,礼法仪态,六年间早已熟记于心。
偌大的宫殿只我一人,端庄的坐着,不能有丝毫差池,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临幸。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我知道他来了,按嬷嬷交的,我应该低着头做出小女儿的娇羞,可我不想,我想看看,看看六年没见的人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仔细端详他的容颜。
我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也打量着他,他比六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眉梢眼角间,帝王的威严渐显。
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这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公主!”
嚣张跋扈?是吗?或许是吧!我起身行礼,“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他眉头微挑,戏谑的开口,“嬷嬷已经交过你了吧!”
“是。”
“那就服侍朕安歇吧!”
情动时分,他让我唤他‘三郎’,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三郎”,他笑了,从嘴角一直蔓延到整个脸颊。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思原来从未变过,即便他逼女皇退位,即便他监斩了我的父亲。
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只有那余留的温度令我贪恋。
从那日开始我便在这甘露殿住了下来,没有封赏,没有名分。
若说我是宫女,可我却可以吩咐皇帝身边的刘玉公公;若说我是主子,却又无名无分,还是罪臣之女。
甘露殿离他批阅奏折的承庆殿很近,平日里无聊,我会偷偷从承庆殿后门溜进去看他,他坐在桌案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奏折,却总能发现我偷溜进来。
他从来不发怒,只是眼角含笑的叫我‘小野猫’,问我是不是在皇宫里无聊了,他还会让人从宫外给我带吃食,他说虽然不能出宫,也要让我像以前一样永远能感受到自由快乐。
皇宫密不透风,却总有宫闱秘史传到勾栏瓦舍,更别说住在这随处都有眼线的宫殿之中。
皇后娘娘很快就只知道了我的存在,她没有直接来找我,也没有为难我,只是朝堂上,百官请求皇帝处死我,而那个领头的人是王丞相,皇后娘娘的叔叔。
那天,龙颜大怒,刘公公赶来找我的时候,老泪纵横,他求我去劝劝皇帝,江山社稷为重,皇帝不能杀了那一众臣子啊!
我纵是一个女子,也知道丞相为大周所做的贡献,他也算是恢复萧家皇位的肱骨之臣,即便曾有不臣之心,若今日皇帝真的杀了他,只会落得千古骂名。
我赶到承庆殿的时候,奏折散了一地,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收拾着散落的奏折,示意宫人们退下,我第一次在没有情动时唤他三郎,“三郎,何必为这小小事情动怒。”
“小事,你可知那些人怎么说的你!”
“无非是红颜祸水,魅惑主上,居心叵测,祸乱朝政。”我笑了笑,心底泛起一阵苦涩,“那些臣子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南宫家的女子那一个不被这样评价!”
“是啊!南宫家的女子比男子还要惊艳。”他笑着抱住我,“当初皇奶奶入宫也是百般受阻,不还是做了女帝。”
我的心猛的一惊,看来那些臣子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萧家的江山怎能让他人肖想,“三郎,我不是天后,亦没有天后的野心,我只想做你的女人,只想陪你安稳的活下去,只奢望与你一世白头。”
他吻了吻我的红唇,眼神坚定,“翎儿,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没有用朕,他用的是我,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三哥哥,那个我从树上跌落救下我的三哥哥,那双眼睛和当初一样明亮,一样让人信服,一样让人依恋。
尽管前朝一再阻拦,我依旧被封为昭仪,册封当晚,甘露殿一片火红,红的鲜艳,红的耀眼,只是那红色本不应该是一个昭仪能够拥有的。
女皇还在时,曾对我说,“望你能觅得如意郎君,护你一世安稳”,我想我找到了。
那晚,他特意让司衣坊给我准备了嫁衣,那晚他也是一袭红衣,他说不能给我凤冠霞帔,但也要让我有椒房之宠。
我真的宠冠六宫,我在后宫风头正盛,我惶恐极了,害怕这种恩宠终有一天会消失,害怕自己稍有差池就此丧命。 古人云:色衰而爱弛,我害怕三郎会离我而去。
我的担心还未散去,另一件喜事却悄然降临在我的头上,因为这件事,我真的成了后宫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3
封为昭仪的第三个月,我被诊出怀有龙胎,一时间,甘露殿成了整个皇宫的焦点。
三郎日日派人送补品,派专人打理我的饮食,甚至还将奏折带到甘露殿批奏,这种恩宠前所未有,当年皇后娘娘怀有龙胎也没有这种待遇。
风头太盛,终究是众矢之的,我被人下药了。
我的饮食一直是有专人打理的,可那天来送饭的却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宫女,我知道这皇宫里有人已经容不下我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守为攻。
我喝了一口那汤,便假装腹痛不止,身边的嬷嬷丫鬟立即请太医诊脉,那宫女也被扣在殿内。
太医查出汤中有毒,是砒霜,好在我吃的少,没有危及腹中胎儿。三郎震怒,着内监即刻查明缘由,所有涉案人员以谋害皇嗣罪名皆处死,以儆效尤!
三郎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冷冷开口,“你若说出幕后之人,便只有你一人获罪,若不说,九族皆灭!”
跪在地上的宫女慌了,连连磕头,说话也结巴起来,“陛下,是,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
皇后被带到甘露殿的时候,双目含泪,一脸悲痛,上前拉着我的手,语气中皆是同情,“妹妹,你可好些了。”
我推开皇后的手,嘲讽的开口,“娘娘怕是被人骗了,这砒霜没有毒死我这条贱命。”
皇后猛的一惊,似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直到那宫女拉着皇后的衣角哀求时才有一丝破绽。
“皇后娘娘,您分明跟奴才说那是堕胎药,怎么成了砒霜了!娘娘您要救奴才啊!”
“皇后,你最好在朕让内监行刑之前招认,不然即便是皇后也逃不开这律法!”三郎真的怒了,言语冰冷,一点温度也没有。
我抚上三郎的手,对着他轻笑,语气中有些疲惫,“三郎,或许皇后娘娘真的不知情。”
“陛下,臣妾从未想过谋害皇嗣,也从不认识这个宫女。”
皇后娘娘性子极烈,“陛下若是怀疑臣妾,可以派人搜查臣妾的宫殿,亦可以将臣妾打入冷宫,将此案彻查到底!”
三郎派人彻查了整个皇宫,所有后宫妃子全部牵涉在内,禁足于宫中,凡与本案有联系之人皆押入内狱。
“三郎,莫要伤及无辜之人,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我想为他积些福报。”我不愿三郎落下骂名,冲冠一怒为红颜,后世史书又会怎样谩骂,“将那宫女严刑拷打召出幕后主使便可。”
“都依你。”三郎吩咐到,“来人,将那宫女以及九族之内全部押入内狱,皇后禁足于大明宫。”
三郎对我好生安慰,直到公公来报,荣亲王觐见,他才离去。
折腾了这么久,原本疲惫的身子突然间有了精神,我躺在那儿,看着头顶的床幔,突然觉得原来后宫之中并不是有皇帝的爱就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
我一直以为不去加害别人,别人也不来加害自己,可我忘了有谁会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是我太天真了!
想来,依皇后的性子,她不屑于下药杀了我,她若真的想杀我,我又怎能怀上皇子。
皇后娘娘是上过战场的,从不拘泥于这后宫女儿家的勾心斗角,可今日之事怕是会让皇后娘娘和三郎离心。
平日里即便三郎不喜欢皇后,也是以礼相待,相敬如宾,毕竟皇后在宫中多年,从未有过差池。今日之后,帝后恐是真的无法破镜重圆了。
王丞相在前朝一呼百应,虽说当初逼天后退位,剿灭大长公主,王丞相功不可没,可身为臣子,要永远懂得自己的界限,无论是功高盖主,还是结党营私,都是不容饶恕的罪过!
王权终究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如今王丞相居功自傲,大肆敛财,甚至大兴土木,早已触了皇帝的逆鳞。
大周皇室几经动荡,百姓的生活也水深火热,最是需要休养生息,三郎是贤主,懂得治国平天下,可王丞相却不知君臣之道。
从来前朝后宫密不可分,皇后仰仗前朝,前朝仰仗后宫,外戚干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帝的权利不允许别人干扰,王家终究会成为这皇权的阻力,三郎想除去王家很久了,所以今天才会如此迅速的将皇后禁足。
突然有些讽刺,原来我这样一个没有外戚势力的人,可能才是皇帝需要的吧!因为在这深宫里,我只能依附他,讨好他,只有这样才能生存!
大明宫被搜出砒霜,更有皇后身边贴身宫女指证,皇后谋害皇嗣之名落实,就如同那大明宫石柱上的那个兽纹,那样显眼,那样让人不能忽视。
我总是在想,真的是皇后下药害我吗?这皇宫中有太多可能,太多不确定了……
皇后被废那天,我正坐在轿辇上前往承庆殿,那天的阳光真好,就跟我第一次踏入这红墙黄瓦的京都那天一样美丽,一样耀眼,一样充满未知。
4
升平七年,我诞下了皇子,三郎的第一个儿子,大周的第一个皇子萧睿,很顺利,砒霜的毒没有对孩子造成任何问题,孩子很健康,眉眼之间和三郎十分相似。
皇子的出生,举国同庆,而我也被封妃——惠妃。我推辞了很久,是否封妃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我只希望安稳的活下去。
我知道罪臣之女能入宫,还被封为昭仪,又诞下皇子对很多人来说已是不可能。
我知道三郎已为我承受了很大压力,能陪在他身边我已经满足,只要没人威胁我的生命,只要让我好好活着,我只愿安稳的呆在皇宫,陪着三郎。
皇子的出生,甘露殿成了皇宫中最闪耀的地方,无论是蜀锦还是丝绸,即使是东海明珠,三郎从来都是送入甘露殿,后宫嫔妃三千,如今看来只我一枝独秀。
睿儿满月那天,三郎为他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满月酒,大周的皇子出生,九州同庆,万国来贺。
三郎开心极了,甚至还将睿儿抱出去让人观赏他的容颜。
那天,整个皇宫都洋溢着一种喜悦,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那天我站在三郎身侧接受朝拜,那天王丞相大闹朝堂,撞死在大殿上。
酒宴上,王丞相突然提起天后,提起大周易主的那十五年,提起睿儿的血脉,提起太子之位。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说我南宫家的女人有不臣之心,总有一天会和天后一样,颠覆了这大周的国土。
我还未开口,三郎便抚上我的手,冷冷开口,“丞相的意思是朕也不配为大周的皇帝,毕竟朕身上也流着天后的血,也是天后的孙子!”
“陛下,您是被这妖女迷惑了,陛下,我大周恐是要毁在这妖女手中。”王丞相涕泗横流,“陛下今日不听老臣劝说,老臣愧对大周历代先皇,老臣今日只能以死劝谏!”言罢,便做势要撞死在大殿上。
“丞相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缓缓开口,脸上带着委屈,“我只是一介女子,没有家人,没有族人,所求的不过是和心爱之人安稳度日,丞相为何屡次咄咄相逼。”眼泪落下,楚楚可怜。
三郎怒了,他甚至将手中的酒杯都摔了下去,如此重要的场合,王丞相竟然拂了皇帝的面子,他该死!王家的势力也该倒台了。
我平复了心情,起身走下台阶,端起酒杯,“丞相,天后守了大周十五年,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歌舞升平,而你,王庆云,你为这天下做了什么?
神龙年间,你贪生怕死,趋炎附势,宁愿做大长公主的男宠来获得权利;天后薨逝,你又在这里大谈圣贤之道,你一面屈服于大长公主,一面又在陛下面前表忠心,王丞相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南宫家的女人,我南宫家的女人从未愧对大周!”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王庆云突然抽出匕首刺向我,血液一点点从身体流失,视线开始模糊。
“翎儿,翎儿······”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王丞相撞死在柱子上,我似乎看见了天后,天后好像来接我了。
意识朦胧中,我仿佛听到三郎在向我忏悔,我仿佛听到皇后被废的实情,我仿佛看到下药的人是皇帝吩咐的……
我恢复清醒时,王家已经倒台,王庆云做了这么多年丞相,既然能在朝中一呼百应,就不会干干净净,贪污受贿数百万两,蓄意谋害皇妃,不忠不孝,那一条都够他王家诛九族的。
王庆云下狱必定会牵连一众臣子,无论是门生还是徒孙,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职大小一律罢免,当初那些凌辱过天后的人如今都成了阶下囚。
王庆云处斩那天,我去冷宫看了被废的皇后,她和以前一样端庄,即便在这冷宫中也依旧一尘不染。
“没想到我会来看你?”
“你赢了。“皇后面色平静,”我们王家的女人都能做到皇后,可这后位总要被南宫家的人夺取。“
“你知道我对皇后之位不感兴趣。”
“是啊,你本是掖幽庭的罪奴,却能一日飞上枝头,皇后之位对你而言根本没有挑战性,你想要的是安稳度日,可你选择皇宫便注定此生不能安稳。”皇后理了理宽大的衣袍,微微一笑,“南宫翎,天后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她该被万世敬仰。”
“你若不是王家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可能吧,不过也许没机会了!”
皇后的嘴角开始出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皇后薨逝,我在她的床边发现了一封书信,那里面只有一幅画,一身着铠甲的女子跃马扬鞭,马蹄疾驰,笑容肆意。
三郎看了那副画,叹息到,“她若不是王家的女子,此生必定肆意潇洒。”
是啊!她若不进宫,大周必将有位名垂青史的女将军,就像天后一样,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5
升平十年,我再次诞下皇子,此时我已经是贵妃,三郎对我的宠爱有增无减。
女人能让男人为你死心塌地,除了美貌、才情,还有就是善于揣测男子的心思。
三郎是皇帝,心思更是变幻莫测,而我自然要时刻揣测他的心思。
他喜欢西域美女的风情,我便为他换上西域的服饰,他喜欢胡旋舞,我便跳绝代天下,他喜欢南国的美景,我便在园内种满鲜花。
柔情蜜意是醋,它能融了这世间最硬的骨头,但我南宫家的女子绝不是祸乱朝政的妖女。
我亦会时刻提醒三郎国事为重,我会为臣子求情,会劝解三郎纳谏,会为百姓请命,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我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侧。
升平十一年,大周蝗灾,百姓颗粒无收,举国上下,哀鸿遍野。
国库拨了一批又一批的赈灾钱粮,我也带领后宫女眷节俭开支,为灾民募捐。
大灾之下,谣言四起,民间纷纷传言是我这个妖妃祸乱朝政,才致大周被天神惩罚,天降大灾,屠我大周子民。
悠悠众口难堵,公道自在人心。
京都涌进的难民愈来愈多,我将首饰、器具变卖,凑集银两,在京都开办无数粥铺,免费施粥。
一时间,我又成了大周百姓口中的女菩萨,心怀仁慈,泽被天下。
升平十二年,上天怜我大周百姓,风调雨顺,万物丰收。
那年,我诞下了一位公主,公主被百姓称为大周的‘小福星’,他们说是公主带来的祥瑞,我的女儿也被封为“瑞安公主”。
升平十五年,我又诞下一个皇子。
我被封皇贵妃,后宫无主,三郎本属意我为皇后,可我不愿,我不愿坐那个位子,亦不愿被那个位置束缚。
她从罪臣之女一路晋封皇贵妃,一生诞下4子,至死不愿封后。
三郎没有强求,他知道我害怕,害怕有人重提旧事,害怕我噩梦连连。
我没有被封后,三郎也再未封后,六宫之中只有甘露殿的皇贵妃二十年间恩宠从未消散。
二十年间,我从罪臣之女到皇贵妃,从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到人人可欺的小丫鬟再到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一路走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我这一生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我这一生为父亲赎罪而活,为南宫家正名而活,为让大周安稳而活!
我讨好了所有人,却从未为自己而活。
或许是我忧思过重,三十六岁那年我便被太医诊出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命不久矣。三郎找遍天下名医为我调养,依旧毫无起色。
命途终点,我想为自己而活,我想去草原看看,早就听说草原上出了位女将军,杀伐果决,一身红衣,脸上永远挂着的笑容,像草原上的阳光一样动人,手中的宝剑,如草原的雄鹰一般锐利。
困在这皇宫一世,不得肆意快活,如今我想看看横刀立马,肆意人生的草原,看看姐姐不悔的人生。
三郎带我去了草原,我见到了阔别二十年的姐姐,她的脸上多了些风霜,比起在宫中保养良好的我来说,她的肤色有些黝黑,但却充满活力,拥有生命的力量。
横刀立马,驰骋疆场,大明宫的皇后早已薨逝,漠北草原的女子如画中一样,终于活成了希望中的模样。
6
三十八岁生日那天,三郎带我去了我们初次见面的那棵树下,“那时候的你啊,真的不像一个公主,竟然爬在树上掏鸟蛋。”
“天后娘娘很宠我的,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怪我。”想起天后,心底总有一种幸福感,那是这世上唯一让我感受到亲人之间的爱的人。
“你入宫二十年,讨好我,顺从我,揣测我的心思,全是为了她吧!”三郎悠悠的走到树前,转头温婉的看着我,和初见时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深情。
我温婉一笑,“为了她,也为了南宫家,同样也为了你。”
天色已晚,寒气渐起,三郎背着我缓缓的走向甘露殿,“翎儿,你可知我初见的样子,那年天后寿辰,父皇带我进宫祝寿,七岁的你坐在天后身边,小小人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安稳端庄。
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见你爬在御花园的树上兴奋的像底下一种宫女炫耀手中的战利品,当时就在想,在这深宫中怎么会有人笑的这么开心,这么明媚,真想永远看她这样笑。
后来,天后薨逝,朝堂一片混乱,南宫家死的死,残的残,大长公主谋逆,父皇禅位,终于等到坐上皇位,政治清明,我才敢把你留在身边。
本以为可以让你安稳度日,可为了扳倒王家,废了皇后,我还是利用了你,利用了我们的孩子,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肆意的笑过了。
翎儿,你这一生太过谨慎,我曾答应你,要让你无忧无虑,我,食言了。若可重新开始,我宁愿放你离宫。”
三郎向我坦白的那一刻,我有些惊讶。即便我早已猜到,可我却从未想过他会亲口说出。
有些话一旦点破,几十年经营的形象就摇摇欲坠,我知道三郎对我的爱,我更知道他对对大周,对百姓的责任,我不恨他,也从未想过恨他。
“三郎,年少时我也渴望仗剑走天涯,我也想跃马扬鞭,纵横四海,可后来,我在这深宫中找到幸福,陪着你度过了大周最难熬的二十年。”
“你若不入宫,就不必如此辛苦。”三郎的语音中有些许哽咽。
我笑了,“若不不入宫,我就不会遇见你,就不会被你接住,也就不能陪在你身边。这一生,我从来不后悔,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我只是后悔不能永远的陪着你。”
趴在三郎的背上,我感受到他身体在颤抖,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三郎,以后的日子我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大周以后的繁华我看不到了,你要替我看看……”
月色皎洁,虽寒气渐起,我却依旧觉得温暖,银辉中我的眼神有些迷离,“三郎,我看到天后了,她还是我初入宫的模样,她在唤我,唤我‘翎儿’……”
尾声
多年之后,人们将我的陵墓挖开,墓室建造,壁画内容,陪葬金器,殉葬人数,一切规格与皇后无异,我的棺椁上甚至还有三郎亲自题写的碑文,那一串串的文字似是在诉说着我与三郎的情深意长····(原标题:《最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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