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奶奶替活着的自己缝了寿衣)
内容来源:美篇APP,作者:東山寶樹
中元节又称“七月节”或“盂兰盆会",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都是中国传统的祭祖大节,更是中国民间最大的祭祀节日之一;同时也是流行于汉字文化圈诸国的传统文化节日。
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中元"之名起于北魏,有些地方俗称"鬼节"、"施孤",又称亡人节、七月半,放灯之习俗就是为了让鬼魂可以托生。
同时依照佛家的说法,阴历七月十五日这天,佛教徒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佛祖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众生,以及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孝亲节)。
所以中元节这个祭拜祖先亡灵的节日,一死一生,既可以寄托对逝去之人的哀思,又让人谨记父母的恩德。
如果说,
阴间与阳间在天人两隔之间横亘着一道厚厚无形藩篱的话;
那么,
七月半就是打开活人与亡灵沟通的那扇门户之一。
在我们这里,
在这个给祖先们报告家族情况的特殊日子里;七月半不管你过七月十四还是过七月十五,总要提前去街上买来专门用模板印好的纸钱袋,按族谱记载的祖先尊卑名号,先后写上阴府受用者的地址和阳上所有祭拜人丁的老少长幼辈份次序,一家大小动手做好一大堆冥钱包。
一个个枕头般鼓囊囊的冥钱包,大信封一样的钱包正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阳间顿首叩拜的人名;里头塞满了各种阴府通用的冥币冥钱、冥金冥银、冥服冥具,以感谢祖宗护佑下人丁兴旺富贵腾达;好比寄包裹那般,认认真真写好收发的名称地址,临了在冥钱包背后画个大大的“封”字。
杀一只青头雄鸭,在每个冥钱包的外面洒上几滴雄鸭血,据说这样封装好的冥包才能被去世到了彼岸的亲人收到享用。
到了过节那天,先焚香请列祖列宗回来过节,等到吃过晚饭,把所有封好的冥钱包按历代祖宗顺序排好,小山包似的堆在大门口路边,周边点燃一圈香烛,再摆上三杯酒食饭肉,老老少少唱诺作揖焚烧冥钱包,对着虚空幻影恭送祖公们回去。
有一个写着“挑夫”俩字的开路冥钱包摆在所有待焚的钱包最前面,必须先敬酒焚烧以示尊重,因为挑夫是负责把这些包裹送到彼岸列祖列宗手里的阴差,不敢得罪。
临了,
把一些预留的散金散银酒菜饭食等,也通通施与、烧给暗处觑觎围观的孤魂野鬼。
毕竟,
这是活人给亡灵庆贺的节日,
但求皆大欢喜,心安理得。
不过,
说起七月半,
许多人心里总会冷不丁的起了鸡皮疙瘩,仿佛在某个角落,有无形的眼睛在冷冷地窥探审视着自己。
人总会惧怕,尤其惧怕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将来。
人终究是肉体凡肤,
总免不了或多或少做过一些违背道德秩序的事,与其说是怕死,倒不如说是在面对冥冥中不可莫测的力量下,一种内心深处的自我审判自我忏悔。
所以,
作为人生最后一站-----“死”是所有恐惧的一个终结点;“死”这个字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成了各种禁忌中最忌讳的东西,一种心里很明白却又刻意逃避的一个字眼。
小时候,
我印象中死亡不是这样子的。
作为农耕文化主导的那个时候的人们来说,直面死亡是一种多么自然的事情。
那时的老人,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看得见的死亡,在做着精心的准备,仿佛真的只为一次遥远而隆重的出行,在支配自己做着一种准备工作。
那时的人,
心里清楚这种自然规律,是谁都必定要经历的,死亡也只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进入另一个世界,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所以,
连日常的称谓也代表了某种尊重,活着的人把已经去世的人称为:先行的人、过身了或者是走了。
去参加吊唁也隐晦的说成“食豆腐”,大概是因为做白事的宴席主菜必须要用水豆腐或油炸豆腐而来。
这种用文雅方式去称呼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湮灭的一个活体,表明了人们明白生老病死是无可抗拒无可逆转的,所以,既然如此,何不从容面对呢?!
生死轮回早注定
活在当下即菩提
坦然淡然的面对这早已铁定的规律,
反而活得更恬淡舒心。
面对自然终老的死亡,就当做是一次永久的旅行吧,充分做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心理准备,才是当务之急,活在当下才不会恐惧慌乱。
最喜欢看木匠打造棺材,
通常是夏天,午后,木匠赤裸上身,很瘦但有劲,用斧头刨子弯刀把一块块木板劈刮得平滑锃亮。
传说,
在没上漆的棺木上躺过的人,以后腰板会很直挺,到老都不会驼背。
于是,
我偷偷爬进做好的白胚棺木里头睡过一觉,迷糊中,又在漫天蝉鸣里,被木匠开工的吆喝声中,慌乱醒来。
木料当然要讲究,越大越老的杉木是最好的,一棵直径有近一米蓄在深山多年、俗称“方子树”的大杉木砍下来,从树头量到约么六米长的地方去掉尾部截断,再平均锯成两节开成四片厚厚的木板,就可以做夫妻各自一副的棺材了。
上了年份的深山老杉树木纹紧凑漂亮,木料结实,当然也更重。这对那些抬棺送葬的人来说,就是吃力的活儿了。
死后,
能够躺在整棵上百年杉木打成的棺材里,是一个老人一生中最大和最后的梦想。
按老规矩,
人活到六十成为花甲之人,这个时候就得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和寿衣,寓意:升棺添寿。
外嫁的女儿们听说娘家老人做棺材,惊喜之余,好比娘家父老建新屋或者做大寿那样郑重其事,赶忙做好糍粑米粿回娘家送茶庆祝。
棺材也就美名其曰的有了另外的雅称:寿柜或长生。
因此,
东道通常很郑重的挑个好日子,很恭敬的请来木匠师傅,非常谨慎用心地监工,不断的喊木匠停下来休息,喝茶吸烟,反正不着急,人还活着呢。
一节原本普普通通的大杉木,经过木匠仔细的经过锯刨凿磨卯榫繁复工序弄好,组装,油漆……
就成了人死后离开这个世界最后的载体,也成了最具诡异气场的祭奠符号。
这种岭南山地造型的巨大棺木,主要漆色当然是纯黑色,要发亮要均匀,棺木的两头,还用朱红大漆做底、泥金彩绘成繁复艳丽的福寿吉祥藻纹之类来装饰。
直到现在,
棺材两头的福寿俩字都会令人呼吸急促,油然而生畏惧的感觉。
所以人们把棺木这种惊人的气势称之为:畏人。
做好这一切,就把棺材放在阴凉防雨的地方,满满晾干,再请帮手抬到自己家或者祠堂的棚梁上,称之为:升棺。
一个老人,亲自监工给自己做棺材,自己亲自勘察墓地,直到自己满意,这种从容让人着迷。
墓地选好,棺材做好,随时死都可以,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
曾经问过老人,
为什么棺材做成这种棱角狰狞吓人的样子啊?
老人告诉我:
因为我们的祖先是从中原来的,我们是客居他乡的异乡人。
无论如何辗转,
即便日久他乡成了故乡、即便知道所谓故乡其实也就是祖先不断迁徙途中的一个驿站,但是“宁卖祖公岭 不卖祖公声”根深蒂固的祖训下,人死后灵魂必须返回中原故地。
当年,
祖先从中原南迁的时候,前有黄河天塹的阻隔,后有敌军追杀的威胁,万分惊险的时候,是一群水鸭把祖先们从北岸渡过南岸,从此,每个中元节都要在冥钱包上滴几滴鸭血,以示不忘当年。
而人死后,北上返乡的灵魂在途中还是要经过黄河,黄河波涛汹涌宽广无边,河里很多水怪会把我们的尸体肉身吞掉。
所以,
得用这样一种威风凛凛让水怪吞不下、又具有恐吓作用的渡船式样盛具,把我们的尸身安然渡过黄河,回到故地。
闲着的时候,
抽个空,邀请走街串巷的外地画师到家里给老人画像。
画师与老人,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一个,
不苟言笑的在白皮像纸这边,仔细描摹经过岁月洗礼的斑驳脸孔;
一个,
梳理得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画歪了眼耳口鼻,紧张得如同刚进学堂的小孩又像是刚刚相亲的青年男女。
毕竟,
这是老人活了一辈子将来要挂在正厅、留在神龛供后人瞻仰的具体形象,所以画的与被画的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画师静静的在动着画笔,被画的静静的盯着画师的一举一动。
时不时,
主家会陪着笑脸过来斟茶递水,请画师歇会:先生辛苦了,饮口茶再画。
通常一尺大小的白底黑墨素描画像从起草、勾勒、涂抹到完完整整的满意交图,约摸需要大半天时间。
另一件让我着迷的事,
是看奶奶们请裁缝为自己做寿衣。
一个女人,
最美当然是穿嫁衣,但是,嫁衣往往自己不能做主。
和艳丽的嫁衣相比,寿衣是朴素的,而且完全可以由自己掌控。
无论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庄严或是为久病不愈的亲人延寿消灾,寿衣成了奔赴死亡和挽留生命的另一道生死符号。
因此,
奶奶们请人做起寿衣来,非常认真,又带有一丝诡异,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惊动了什么。
如果你问她们做的是什么,往往会引发一阵神秘的笑声。
等裁缝做好了寿衣,自己还要试穿,修改,以求完全合身。
然后,
就是放到柜子里,每年端午节过后会小心的拿出来检视晾晒,再小心翼翼折叠得线条分明的放回原处,安心等那一天的到来。
在制作寿衣的同时,老人家们总会聚集在一块议论各自名下的男女多少,往往也顺便就给晚辈们做好将来服丧的传统白麻布孝衣,包括还未出世和尚未嫁娶的未来家族后辈。
想象着那一天到来的时候,
在旁人艳羡赞叹声中:
一大群白鹤般飘逸轻灵的贤孙孝子,呼天抢地悲痛欲绝的哭泣着、逶迤延绵的哭丧队伍在山林田野间为自己送殡的风光大葬情景……
老人们眉眼间似乎溢出莫大的满足。
仿佛,
躺在棺木里头的那一刻,能够看到子孙后代有条无紊的跪拜行礼,能听到世人在抹着泪感慨自己生前的功过贡献。
但是,到了那个时刻,自己清楚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只需好好前往阴曹地府等待阴差审判,休管身后的是与非。
从前,
爷爷奶奶们死后的穿戴,比旗袍庄重复杂多了,怎么穿、什么顺序、系带扣褡都很讲究。
寿衣一定要求是传统的式样,寿衣的色彩是纯玄色加大白边,没有活人穿的那种艳丽夺目,看起来非常像图书上高古时代的人物装扮。
哪怕改朝换代、时过境迁,即便平时再也不穿从前的传统服饰了,但等到临死的那一天,也还得要恢复原来的装束。
因为按照传统的观念,人死之后就要去见远古的老祖宗,如果老祖宗认不出自己的子孙,就不让他(她)认祖归宗。
行大礼的白色孝服也要像寿衣那样遵循古老的定制,否则,会被视为不肖子孙。
大概,
这素淡色彩或许阐释了生命的因果:原本纯朴原本自然,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带一丝牵绊,不留一丝痕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肉身始终化为泥土,尘埃落定再继续下一个轮回。
同时,
这千百年来不变的样式或许在提醒后人:
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和来处,
不要破坏了既定的约定成俗;
不要忘了,
轮回的路上我们都走着同样的步伐。
没有人死了能把自己挪到棺材里,也很少有人在死前的一刻自己穿好寿衣。
所以,
死后的工作,都由至亲来完成。
临终的时候,身边围着送终的就是和死者前生后世最有缘分的人,如果缘浅,就算是最喜爱的那个,临了也是送不了终。
给死者穿寿衣,一定是灵魂刚刚离开,而身体还是暖和的的时候。
等身体变凉,僵硬,穿寿衣就是麻烦的事了。
这样自然的死亡,虽然也让亲人悲伤哭泣,但却也有一种喜悦和满足。
亲眼看着死后下棺的外婆,亲人们把她里三层白衣白裤、外三层黑裳黑裙一件一件的按顺序穿扎戴好,宽袍大袖的双手合在腹部,套着白布袜子的翘脚软鞋直挺挺的并在一起,头上扎一条宽宽的黑护额,安安静静躺在灵堂棺木上……
望着罩在细白布下安详如生像沉睡着的熟悉面容,迥然不同平时打扮的外婆,刹那间,成了一个神秘异样的陌生道具。
长明油灯晃动的恍惚中,不知怎的,
脑海中突然浮现戏台上看过的李慧娘!
在我们这里,
亲人死了,是尊重千年来的古老规矩,而告别的方式,似乎也早已安排停当;这样安详死去,最有资格进祠堂,最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祠堂灵牌的位置,早已定好,一切仍按照人活着时候的秩序进行安排。
按照尊卑,祖父母,父母,然后是自己。夫妻中先死的一个,会在那里等待另一个的到来,最后同葬,合成一个坟头,当然,也有经过风水先生堪算过后分开葬的。
这样的死亡,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另一种延续。
好好活着,好好死,这边无需牵挂,那边还有亲人和爱。
在中国传统的死亡观里,
人们普遍相信,人只有问心无愧的好好活着,经过漫长的道路,在另一个世界,才能获得更好的安排。
生和死,
当然是一个界限,
但这个界限并不绝对。
葬礼,守灵,上坟,这些仪式都可以看作是活人人对死人尊重和不舍而进行的怀念方式。
而对于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过渡阶段。
你住你的青山地府,
我在我的红尘人间。
在经过短暂的悲伤后,阳上的人按部就班继续着各自的生活任务,而亡灵往往被赋予了某种蔭泽阳间子孙后代的神圣使命感。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朝夕供奉的祖先牌位已经成了一座座鞭策丰碑,已经成了冥冥之中保佑庇护我们、监督约束我们的一股无形巨大力量。
梦里已知身是客
人生何处不欢歌
有时我在想,
要是我们每个人也像老一辈这样,日出日落平平静静、风起云飞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那是多么开心美妙的一件事。
如今看到白发苍苍的母亲,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与外婆的一段对话。
“外婆,您怕不怕死?”
“不怕。”
“为什么?”
“人活着就像树一样,树老了总是要枯萎,这是很自然的呀。”
”那您最怕什么?_?”
“最怕我不知道哪天说错话做错事,那样就要被阎罗王割舌头被雷公劈死。”
“那万一哪天您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我会很伤心”
“傻孩子!外婆没做坏事,死了阎罗王也会经常叫我回来看你们的,所以你要听话不要做坏事。”
“那您觉得你这辈子,最大意义是什么?”
“我不懂!没想过。”
“我的意思是说,您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了我也不懂。”
“那……让您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呢?”
“最高兴呀?看着你们下一代,孝敬爷娘有良心,兄弟姐妹团结友爱,一家人和和气气,好好读书比我有出息,那我心里就很高兴了。”
……
我曾经问过很多人关于生命的意义,答案也是五花八门。
但却没有任何一段对话有这样震撼的意义,这或许是人类最纯朴的思想。
外婆出生和长大于中国末代君主制社会中,她深受中国传统思想的熏陶,是最基层最淳朴地道的旧时客家女子;也是我们兄弟姐妹们最初认知的潜移默化者之一。
以上这段对话对我的影响很大,
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思考生命的意义,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害怕死亡。
也正是这段话,让外婆这样一个地道的社会底层公民,在我心里有了等同哲学大拿般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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