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天驻马店实验中学(五站中学我的昔年昔月)

五站中学——我的昔年昔月

原创 上官阿雅 上官阿雅 昨天

亲爱的读者,请听我给你讲一段多年前很有意思的老故事……

如果说,文字也有香气的话,而那故事一定赋予文字最美的渊源。昔年昔月,遥远如梦,那履历辙痕早已微茫,可往昔沉淀的点点滴滴,却成了我难忘的素年锦时……

藏蓝色的长裤,白衬衣,学生头,长带书包。是那时我入职时的样子,望着蓝天,振作一下。盼望和企及我的好运,但愿天蓝水清,风和日丽……

走近学校大门,我仔细的端详着我将要入职的这所学校……

一下子想到胡兰成第一次来张爱玲家中的描写:“那陈设与家具原简单,亦不见得很值钱,但竟是无价的,张爱玲房里亦像这样的有兵气。”

五站中学,也是这样有兵器吗?

那日微雨,不知建于何年的青砖老围墙,在雨中更加沧桑和威严。参天古树掩映下的大门,硕大的五站中学四个字是红色的,显然旧了,但在苍灰的天底下尤为醒目。一排排错落有致的青砖草房,窗明几净,传出一阵阵读书声,在寂静的雨天,清脆琳琅传出老远。宽阔的校园和操场,偶尔有青春跃动的倩影和打着伞的校工……

清白清白的天底下,成片的格桑花在校园里,仰着脸迎着风,娇艳的开着,雨中一副乐在天涯的样子。

这一天永生难忘,我孑然一身,怯生生的来校长室报到。还记得当时的校长是周由先生,他是安徽大学数学系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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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望去,图上有烟囱的房子就是我们的宿舍)

入职很顺利,我被分配到语文教研室工作。任初二两个班的语文课,我的名头是为人之师。可是20岁的我,弱冠之年,站在讲台上,抬眼是一群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低眉讲台下是几十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我。彼时我内心常常是一阵阵心虚的,望着眼巴巴的盯着我的学生,其实我不是在教学,更多的时候是学生在度我,我是在修行……

初为人师,心净化得一尘不染……

我的弟子们,有的来自小镇街里,有的来自距家在八九里路之外的小村。看到那些汗流浃背跑来上学的孩子,就想起了当年的我。我不是最好的老师,可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我,自觉和不自觉的竟成为了他们群中的一员。

难忘在那最冷最严寒的日子里,他们给我带来的冻疮膏,掏出兜里新炒的爆米花,一小把一小把的放入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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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站中学首届初中毕业生,于一九五七年合影,如今的他们都已经80多岁了)

记得我的第一个公开课,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学校的公开课结束了,反响差强人意,我的小弟子们却表现的及其踊跃。让日后离开学校的我一直在想,我的那些覆盆子们和木莲们都去了哪里?!

2020年5月,我从北京回到黑龙江。这次回来,下决心,一定看看这所久违了的老中学旧址。自从离开就再没回去过。可一连数日淫雨霏霏,天刚好,我便驱车赶往。心中极富想象的学校,映入眼帘全不是当年的样子……

如今的它,面目全非,大门紧锁,荒草萋萋,由邻居老乡找来了现在的主人,我方得入内。

我蹑手蹑脚,暗自嘘唏,还是惊动了关在笼里两条大狗,它们响彻云霄的狂吠,我如同深陷一座荒岛,举目张望,如同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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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苍黄老绿包围的教室,破败不堪,它是哪个年级?哪个班呢?)

从惊恐到不知所措,我触及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半个多世纪它风雨刀割后残存的半张脸!

这里没有人居住,堆着废旧物资。地上开着妖娆的野花,脚边忽而飞串的老鼠,阳光下闪烁的瓦砾。残破的老椅子倚着一堵老墙,风中静静的树,忽而沙沙作响。时值晌午,我茫然四顾,让人不时心潮翻滚又不寒而栗。原来那姹紫嫣红开遍的中学,今天竟是微风拂过的断壁残垣。

它的模样让我惊悚、骇然、寒意,时间真是一个怪兽!

言归正传,还是让我力所能及的回味一下我工作之初的经历吧。

正当我工作之初时,我的父亲猝然与世长辞了!忽而我的整个世界都似透风的日子。

走在白太阳下的我,形单影只。踩着杂沓的脚步声,沉默寡言,备课上课,不懂安身立世的我,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无法言说的青涩,在四季风雨里,斑驳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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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蓼花……)

没有了父亲,想多陪母亲,所以选择通勤。

彼时家早已搬到在哈尔滨远郊,它距离我所工作的学校18里路。也就是说我每天要往返36路,通勤上班。只记得通勤的日子更加辛苦,我骑着单车,迎着风雨,深而老绿的白杨林,哗哗的叶子风一吹,一阵灰白一阵苍绿。不变的风景会在眼前晃动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路边一滩滩的芦苇,风吹着它的一头白花,看久了眼睛生生的疼……

通勤的路上,每日要经过一个废旧的牧场,牧场的四周极像父亲生前带我去过的草原。

牧场的厂房早已经没有人住,紧靠路边,白墙粉脱落。四周是满眼紫色野花和红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蓼花……

每每骑自行车一到这儿,就想停下来,坐在路边。极尽目力所及的天边处,看看父亲会不会就这样活生生的从远处的天际线走来。之后我泪流满面,沉默的擦了泪,跨上自行车飞快的向家奔去。

古朴而历史悠久的中学,纪律严明,每日下班后必开例会。会议内容细致入微,大到山河岁月,小到甬路上的废纸团,都一一被我们校长梳理一遍。会议宣告结束,夜幕早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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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老师们的教研室,黑板报还历历在目,完好如初)

我回家的路,要穿过没有路灯的小镇,废旧的牧场,坟地,荒芜人烟的苇塘。20岁的我就在这样的路上一个人骑自行车,跌跌撞撞的跑到家。

秋天无人的夜路,萧瑟而诡异。电线杆上丢在半空的绳索,风扫起簌簌落叶,掀起一阵阵怪异的声响,都让人疑心会发生什么。月色像深秋的冷水淋了一身,路边树影婆娑的坟地,腾然间飞起的鸟儿,都在极尽恐怖的背景之下,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从此便知什么叫工作了,什么叫工作之后那份一个人的担当。

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那刚刚参加工作时的特殊氛围,如今常常会在梦里出现。

难忘的一天驻马店实验中学(五站中学我的昔年昔月)(6)

(老椅子)

后来住宿。女教师三人。我、张小平、还有s。

小平和我一样,也是教语文的,它适中的身材,面容白皙,利落的短发。穿一件草绿色的衣服,阳光下微笑的模样。我们互相介绍着自己,此时我的心里些许安心,我终于可以住校不跑夜路了。

新室友都很矜持,相互之间小心的把友谊均匀的分给对方,不会过分的热络,也不会冷淡,我也分寸的处理着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一起的的大半年时间几乎都是这样。

我和小平常常在晚饭后,去大教研室弹琴消磨时光。大教研室是语文、外语、物理、数学等教师共同办公的地方。那里有一架木制老风琴,彼时有风吹来,空旷的校园传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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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蓬蒿和杂物, 我寻找着昔日的痕迹……)

那《送别》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校园……

校墙北面有个缺口,我们时而趴在那里看夕阳,看紫色的马铃薯花无边无际的开放。

隐约的犬吠,校外白色炊烟如诗,柴扉的烟火味提示我,暖暖的世俗生活就在比邻,就在一墙之隔。可是偌大的校园,空旷到几乎没有人烟,只有我们几位女教师和校工安静的待在各自的角落。

老中学的院子,传说是有狐仙的,曾经有人说看见过,夜里有白狐出没,真耶假耶,可是不得而知。

白杨树参天的傍晚,丁香花市不败的黄昏。我们几位女教师,白天按部就班工作,晚上从容走在院里院外的月色下,安之泰然,却从没见过白狐,或惊现什么灵异事件。

可是有一回却不一样了!

有一天,西北风夹杂着料峭的雪花、悭吝寒冷的夜,我们的宿舍,雪夜拥炉温暖如春。三个女生窝在炕上,S打着毛衣,小平在一遍遍的看着家书,我翻阅着《呼啸的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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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院子里,开得热烈的芍药花……)

我们三个睡去又被惊醒,大约深夜两点多,是被一道强光吓醒的。一个相当于五节电池的硕大手电筒的圆,直接按在我们宿舍的窗玻璃上,足足有五六分钟……当时的我们和外面的手电筒只隔着一层玻璃和一层窗帘!

八十年代,真是夜不闭户啊,女教师宿舍的窗户是没有镶钢筋的。我们被吓得骇然却异常冷静,三个人屏住呼吸,相互沉默的攥住手,悄无声息。

后来那个手电筒离开了!

是人是鬼?是校外的小流氓?还是灵异事件?都不得而知。我们三个女生,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直到今天。

沉落于时间海里的往事,就连那最惊心动魄的一幕,也已经是那么风清云净了,世界还有什么恩怨叫无药可医。

如今好友张小平已经和我失联多年,真想知道她现在如何?过得怎样,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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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爱上这所学校,都是我的后知后觉。当时没觉得这个校园有多么好,也没觉得它有多么不好,只记得当时总是固执的想,有一天一定要远走高飞。

当一个人路走远了,才知工作之初的可贵。无论往昔月寒星稀,还是盈水千华,都觉得难忘……

比如,五战中学雄厚的师资力量在全市数一数二,考生成绩全市名列全茅……

比如,从这个学校飞出去的莘莘学子,卓有成就的比比皆是,教授、企业家,医生、教师、高科技人才等……

比如,它是当时四大镇中仅有的高中名校。身在这个校园,乡村孩子放眼就可看到外面更辽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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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如果是傍晚或黄昏我断不敢来此造次)

据说,它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年代里,全国出了名的典范,阿尔巴尼亚总统恩维尔·霍查曾到此一访,观看它犹如地下迷宫般的防空洞。

据说,曾一度这所学校任职的校长还跨着市委委员的级别。

据说,五站中学建校距今已经整整64年!1957年就建校了,它仅次于肇东市的一中和二中。

这所老学校让我倍加好奇,它的历史风云,它的文化氛围,它的辉煌和落寞,它的艳与寂,都是怎样的?!

可是怎奈,没有一点文字记载,我查遍百度和知乎,找不到五站中学的一点点文字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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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堆旁,开得娇艳的野花)

怎么办呢?疫情期间,不能各处走访,但还是依靠网络,我联系到了过去在五站中学工作过的老教师和老学长,他们向我发来消息。

老教师于继才说:“我是1969年分配到安居中学任教,1974一1977年转回五站中学。据了解,五站中学校址,原系徐大地主(名字不详)的私人府邸。院内开酒厂,商号为(德增烧埚)。1946年光复后,五站镇改为乐安县政府,由八路军的一位指挥员冯克武任县长。土匪攻打县政府,至今有弹洞在墙上可见。当时战斗很激烈。不久该院内一部分建立一座“荣军疗养院”,另一部分改成了粮油加工厂(后来就成了五站粮库)。五站不再叫乐安县了,改为五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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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长姐和她的同学们的合影,五十六年后,他们再度相聚,都已年过七旬……)

64届的的老学长李泽英说:“五站中学建校是1957年春,第一批毕业生是1957年夏季,这批学生是建校后从肇东二中直接划过来的,民主四方学生很多。当时的教师在我们上学时仍在五站中学教学。我哥哥就是五站中学学生。是1957年第一届毕业生,我老家还有当时的毕业照片呢!这部分学生,现如今都八十二三了。”

如今这所中学真的老去了,它老去的样子也会渐渐消失。可是它的故事是渗透人心的。

将要离去的时候,看门的大姐说:“这所老中学不时的有人来看望,前几日有位老人,是她女儿开着车陪他来的,下了车,我才知他是坐轮椅的,女儿推着他走进校园,他原来已经九十二岁了!”

我惊讶的问:“他是谁?叫什么名?”

她说:“他是原来的老校长,名字叫赵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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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房子,昔日旧痕……)

写完这篇小文,百感交集……

似水流年,涛声依旧,一所老中学,被时间漂白成蔓草荒烟,从此再无四大镇唯一的那所高中名校……

遂想起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一本书《情人》,它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因为这句话,我细细的读了两遍《情人》

五站中学老了,老的苍黄老绿,如今它的品相不好了,它注定丑陋了。老了的老学校的精髓,假如还能赢得上述的评价,则是玉一样的光辉了。

谨以此文献给与五站中学有渊源的四面八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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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摄于2020年7月松花江边)

(感谢于继才老师,感谢老学长李泽英老师,感谢我的长姐玉华提供照片和资料。)

于2020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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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阿雅:做过教师、记者、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在做记者和文艺副刊编辑时,曾获黑龙江省优秀副刊编辑。曾多次荣获全国报纸副刊好作品评选的二等奖三等奖、三等奖和优秀奖。

上官阿雅的作品有散文集《别让你的世界太拥挤》,长篇小说《我的青春在北漂》在天涯阅读量六十多万人次,跟帖近两千次……阿雅所发的散文小说近几百万字,散见于全国报纸副刊和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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