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总裁抛弃美丽娇妻得知真相(总裁白月光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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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场一年一度的盛典开始的时候,我正在云南南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洗床单。
天气有些阴沉,气温也比较低,卖力的揉搓让我出了些薄汗,内里的衣服有点黏哒哒的贴在身上,触感很不舒服。
我刚一皱眉,旁边看上去颇有些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再次嘴角向下做出要哭的样子。
“妈妈对不起,”小孩儿的声音即便带上了哽咽还是脆生生的:“朵朵错了,朵朵下次一定听妈妈话,妈妈原谅我嘛。”
“夏朵朵你这番话我已经听过不下五次了哦,妈妈有没有说过,小朋友是绝对不可以撒谎的?”
“说……说过。”
“那你怎么做的呢?”
……
小姑娘看上去并不想回答,但似乎妈妈生气这件事看起来更严重一些,斟酌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朵朵睡前没去上厕所,妈妈问的时候我说去过了……”说话间还极快的瞥了眼我的表情,“还有妈妈问我晚上有没有爬起来偷喝可乐,我说没有,其实桌子上的半瓶我都喝了……”
造成的后果就是……尿了一张世界地图。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惩罚吧看着那张怯生生的小花猫脸不舍得,不惩罚吧这小孩下次绝对会告诉我什么叫“我错了下次还敢”。
“怎么了这是?”男人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边伸着懒腰边慢悠悠的踱着步晃过来,伸手把我旁边的小孩儿捞了起来。
“怎么了朵朵,大清早就惹妈妈生气啦?”
“一晚上尿了几次床,”我没好气的将手里的床单往盆里一放,“没欣赏到那幅巨型名画真是你的损失!”
男人闻言噗嗤笑出声来,刮了下依然委屈脸的小姑娘鼻子将她放下来,视线瞥向我的双手。
“怎么不用洗衣机?天这么冷,手都红了。”
男人的手非常自然的朝我的方向伸过来,我忙后退了半步,打着哈哈朝衣服上抹了抹水渍:“多脏啊,总要洗洗干净才好放进去,大家都要用的。而且天哪里冷了,今天快二十度呢。”
“秦越叔叔我饿了,”小姑娘扯了扯男人的衣角,“朵朵想吃小馄饨。”
“好嘞,那咱们去石桥下面的婆婆家买好不好,再给妈妈带一碗雪菜肉丝面,还要配上一小碗辣萝卜小菜和一点醋对不对?”
“对!秦越叔叔记性真好!”
一大一小总是这样一唱一和,看上去倒是和谐的很。
目送着两个人出了客栈的大门,我把床单往绳子上一晾直接去了一楼左侧隔出来作为小餐厅的地方等着。
手机放在楼上房间懒得上去拿,顺手拿了遥控器随便按了个频道,熟悉的身影瞬间就映入了我眼帘。
也是,如此重要的场合,无数政商名流重量明星悉数到场,新闻肯定会用上不少的笔墨。
修身的蕾丝鱼尾露背晚礼服将沈晚晴的身型勾勒的如同中世纪的雕塑般流畅优雅,她标志性的及腰卷发在脑后挽了个漂亮的发髻,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飘到脸侧,她手上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旁边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缠绕上了那缕发丝,轻柔地将它们挽至沈晚晴的耳后。
“豪门少东家”“实力影后”“王子公主”“世纪婚礼”
伴随着电影画面般唯美的场景,几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再次被提及,新闻里用尽了各类褒奖的词汇,各类关键词最后总结成一句——“照进现实的爱情童话”。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聚焦在了那个男人的侧脸,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眼眸乌黑深邃,偶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一闪而过,嘴角带着一丝微微向上的弧度,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迟应渊这个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我跟他生活了那么久也拿不准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开心,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他的情绪似乎总是藏在我触碰不到的地方。
不过这几年他应该是很开心的,佳人终于可以常伴左右,多年夙愿得以实现。
没有人知道,这位迟氏集团的少东家迟应渊曾经结过一次婚,有一位几乎掉在人堆里都不会被注意到的前妻名叫夏颜。
也就是我。
“妈妈你的面面来了!”
门口传来孩童稚嫩的喊声,我瞬间回过神,按掉电视画面,笑容满满的朝着向我奔来的小姑娘张开双手。
2
虽然云南这里感受不到太多属于深冬的寒意,但日历上明明白白已经进入了一月份,距离农历新年也不过只有二十多天。
“你什么时候走啊?”
秦越正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呼哧呼哧的嗦粉,闻言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挑眉:“你怎么总是想赶我走呢?”
“15号了。”每次看着这个男人慢悠悠的样子我就来气,“你一年到头就过年的时候才回你爸妈那儿,眼下是淡季,客栈又不忙,你还不早点出国去,也能多陪他们一段时间啊,你妈妈很想你哎。”
“就是!胖胖奶奶很想你哎!”
小姑娘举着鸡腿吃的一嘴油,我抽了张纸给她擦,“不可以没礼貌哦朵朵。”
“这样啊……”男人的语调拖的很长,“那朵朵想不想胖胖奶奶?”
“朵朵想!”小姑娘手舞足蹈,“上次胖胖奶奶来的时候给朵朵带了好多好吃的,还夸朵朵可爱!”
“那不如……朵朵跟叔叔一起去胖胖奶奶家好不好,还能坐飞机哦,胖胖奶奶家还有大大的院子,有很多漂亮的花还有一只大狗狗哦!”
“朵朵喜欢大狗狗!喜欢大飞机!朵朵要去!”
……
“朵朵不可以哦!”我无奈地低声喝止。
“你别逗她了,”我看向对面的男人,“你找个日子快点回去吧,晚了机票该不好定了。”
“我是说真的。”
秦越的眼神直直的看向我,目光澄澈坦然:“我邀请朵朵还有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微微怔住,他紧接着补充道:“我已经和我父母说了,他们答应了。”
饭桌上的空气有了片刻的凝滞,我缓缓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男人猛地站起身来收拾了碗筷,丢下一句:“我准备下周走,你……一周时间考虑一下,我不逼你。”
下一秒几乎是落荒而逃。
……
回家过年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都是成年人,懵懂或者装傻都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可是……
我刚刚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肚子里还装着夏朵朵,月份还小,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会来这个镇也完全是偶然,一段完全随意的旅程就让我来到了这,一个几乎没怎么商业化的,民风淳朴景色宜人安安静静地地方。
这个叫做“听风”的客栈就是我当时住的地方,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大家都叫她苏姐。
当时暂定了三个月的房间,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对面那个英俊的男人背着相机进进出出,时间久了会互相点个头,话倒是没说上几句。
这个人就是秦越。
后来我身体上的变化渐渐明显,可能看在我孤身一人,或多或少猜测了些不好明说的隐情,同是女人的苏姐对我颇多照顾,对门的秦越也经常发挥绅士风度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向我伸出援手。
慢慢熟悉起来之后,我了解到秦越是苏姐的朋友介绍来散心的。
“那家伙是个富二代,”苏姐朝着正在院子里拿着水管浇花的男人背影扬了扬下巴,“不知道跟家里闹什么别扭,就这么在外面飘着,我猜啊,八成是为爱所困。”
我笑了笑,紧接着苏姐凑到我耳边,视线落向我隆起的腹部,小声地问:“你呢?也是为爱所困?”
因为已经比较熟悉,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况且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实。
“是为爱没错,”我摸了摸肚子,“但已经解脱出来,不算被困了。”
“那就好啊,”苏姐笑盈盈的摸了摸我的头发,“以后会更好的。”
那之后不久,苏姐遇到了麻烦,她没有明说,只是拜托人脉比较广的秦越帮她物色好一些的买家,她需要尽快将这个客栈转让出去,带着钱离开这里。
我的决定做的突然且冲动,没想到秦越也跟我一样。
“你们……”苏姐紧皱着眉,“你们不用这样,这镇子本来游客就少,我这客栈根本卖不到这么多钱,而且夏颜你孤身在外,还怀着孩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出点什么事可不得了,你可不能……”
“没事苏姐,”我握了握她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句:“我挺有钱的,真的。”
虽然有凡尔赛炫富的嫌疑,但我说的的确是实话。
迟应渊为人确实大方,婚内的那几年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那张无限额的副卡即便离婚了也没有收回去,除此之外房产和存款分配离婚协议里也罗列的清清楚楚,我非但称不上被扫地出门,甚至可以说衣锦还乡。
总之……最后的最后,我和秦越分别三七成出资接下了这间客栈,成了共同的老板。
签合同的那天下了一场阵雨,傍晚雨势渐歇,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悄悄露了脸,有漂亮的彩虹出现在小镇的上空。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无意识的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想着里面住着的小朋友,想着或许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男人刻意放轻的脚步从身后慢慢靠近,在我身侧停下。
我侧过头,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对,他冲我笑了笑,说了句:“合作愉快。”
我也笑了。
3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秦越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仿佛饭桌上的提议并没有发生过。他临行的那天照例和往年一样,给夏朵朵包了个目测厚度相当可观的红包,我也懒得再推辞,反正最终都会被一句“我又不是给你的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呛回来。
我拉着夏朵朵一路跟到了秦越那辆越野车前面,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叮嘱我关于假期期间的安全问题,我只能苦笑着打断他。
“行了秦老板,我真的已经理解透彻了,每次离开都翻来覆去的说一模一样的话,您累不累?”
“哎你可真是……”秦越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我,“不识好人心。”
“有什么事儿就找小周,我都跟他交代过了。”
秦越盯着我看了几秒,又很快的移开了眼神,蹲下身子把夏朵朵抱了起来。
“朵朵乖乖的啊,照顾好妈妈,叔叔回来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姑娘抱着秦越的脖子,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放心吧,但是妈妈比较难照顾,我最多帮你照顾十五天,然后你要快点回来哦。”
秦越说了要回去半个月,这小孩就有零有整的计算上了。
“朵朵,妈妈是大人,妈妈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可是妈妈比朵朵还爱生病。”
……这话倒也不假。
夏朵朵出生之后,我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免疫力极其低下,稍微有点儿天气变化,感冒永远第一时间到来。
“你还不如个小孩儿!”面前的男人伸手敲了下我的额头,“自己注意点,有事随时电话。”
“好好好,不要再啰嗦了,马上飞机飞走了。”
秦越揉了揉夏朵朵的头发,将她放了下来,直起身子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微微俯身抱住了我。
是一个极轻的拥抱,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来自他的体温,他已经放开了手。
“提前说一句,”秦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夏颜,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车子绝尘而去,影子越来越小,成为一个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夏朵朵揪着我的衣角,奶声奶气:“妈妈我们为什么不和秦越叔叔一起去呢?”
“因为……因为我们和秦越叔叔不是一家人呀,过年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哦……”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牵住了我的手指。
走到客栈的门口,正巧遇到了刚从驾驶座下来的小周,小周的妈妈在客栈做做保洁方面的工作,小周平时往城里来回倒腾点特产做小生意,闲暇时也会来客栈帮帮手。
“夏姐,”男孩子朝她挥手,“我来送货了!”
送货?我走过去往他打开的后备箱里探了个头,各种颜色的包装袋七七八八的塞得严严实实,小周一边扒拉着一边介绍:“这几个是朵朵的零食礼包,还有饮料啥的,这边是……燕窝?阿胶?那肯定是给夏姐你的,这边是……朵朵的衣服,还有夏姐你的衣服,这边是……鞋子!”
又来了。
“有几样实在没货了,”小周挠了挠头,“对不住啊夏姐,你将就将就?”
“又是秦越让你买的?”
我话还没说完,小周的手机就发出震耳欲聋的铃声,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直接递给了我:“夏姐,你亲自说。”
“怎么样小周?东西都买齐了吗?”
“秦越,我和朵朵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你……”我叹了口气,“你不要每次都这样了……”
秦越和我不同,除了客栈他还有自己的工作,会定期离开去处理事务,每次离开都仿佛搬家一般给我搬来一座山的东西,好像他离开之后我们就会立刻陷入物资短缺求助无门的困境。
“你也不要每次都这样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你就当是让我放心。”
从我和秦越一起接手这家客栈,到我进入孕晚期直到生下夏朵朵,再到将夏朵朵从襁褓里的小婴儿抚养成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作为单亲妈妈的心酸我感受的并不多,秦越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他吊儿郎当富二代的刻板印象,凡事亲力亲为,认真细致,成熟妥帖。
有些惯着夏朵朵,无条件满足小姑娘的要求,却也很有原则,有些气得我头顶冒烟的事儿经他手一处理,小姑娘不仅会老老实实的跟我承认错误,后面居然也真的会记住不再犯。
夏朵朵有时候黏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妈。
小姑娘也问过我关于爸爸的问题,我还在犹豫怎么回答比较好的时候,她紧接着就是一句——
“如果没有爸爸,让秦越叔叔当朵朵的爸爸好不好,我喜欢秦越爸爸。”
……这怎么就叫上了?
看来爸爸这俩字对她来说就是个职位,优秀者竞争上岗并且她已经提前预订了候选人。
但也正因为夏朵朵这样,让我不断认清一个现实,我,一个经历复杂还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和一个比我小几岁且事业有成家境优渥各方面条件都出类拔错的年轻男人之间的鸿沟看比马里亚纳海沟。
4
我曾经有设想过如果再次和迟应渊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却惟独没想到是这一种。
秦越回来的前几日跟我通过电话,说是在南加州那边的一个聚会上认识了新朋友,朋友听说他在Y城这边有经营民宿很感兴趣,相约一同回国的时候来这边看看。
我当下就收拾好了客栈顶层最大也是装修最好的房间,还托小周今天进城的时候给我捎了不少新鲜食材回来,这几年在客栈我绝佳的厨艺天赋慢慢显现了出来,当然这也要拜极其嘴刁的秦越和夏朵朵所赐。
秦越的车缓缓地在院子门口停下的时候,我正拿着锅铲追在端着盘子上蹿下跳的夏朵朵后面狂奔,收好汁的红烧排骨刚往盘子里盛了一勺,居然就被闻着香味欲罢不能的小姑娘直接连盘端走。
“夏朵朵!给我站住!”
“我……唔……吧唧吧唧……不要!”
院子的门被推开,秦越走在前,落后几步的位置跟了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夏朵朵瞬间找到了方向,直直地朝着秦越奔去,秦越也不负小姑娘期望,弯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妈妈不要过来!吧唧吧唧……”
小姑娘油乎乎的嘴巴直接蹭上了秦越的肩头,看得我额角微微抽搐,秦越看着我笑了笑,自然的伸手将我头顶一缕张牙舞爪的头发轻轻别到我的耳后,还顺手又在我额头敲了一记。
“别闹了,”秦越将怀里的小姑娘往上颠了颠,微微侧身向后,“迟先生见笑了。”
“没有。”莫名让人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男人几步向前的动作,秦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跟你介绍下,这就是我们客栈的大——老板夏颜,”秦越朝我眨眨眼,那个刻意拖长的“大”字是他一贯对我的揶揄,而此刻我却没有什么心情去回应他。
对面的那个男人静静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不含任何温度的礼貌微笑,似乎眼下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会造成任何情感上的波动。
“夏颜,这是迟应渊迟先生,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朋友。”
……
“你好迟先生,”我先开了口,“欢迎。”
迟应渊的瞳色很深,眼神幽暗深邃,一直以来我都没办法精准的揣摩出那里面夹杂的情绪,他礼貌的回应了我一句“你好”后,下一刻说话的方向居然转向了夏朵朵。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秦越也愣了下,捏了捏夏朵朵胖胖的小手:“来告诉迟叔叔你叫什么呀?”
“我叫夏朵朵。”
迟应渊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夏朵朵的头顶,夏朵朵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时刻担心自己漂亮的小辫子会被碰乱,此刻却十分乖巧,甚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难道血缘里的亲近真的是天生的吗?
“几岁了?”
极其普通的一句询问,我脑子里顿时响起了警钟,不等夏朵朵反应先插了嘴:“3岁!”
“4岁!”夏朵朵有些气鼓鼓的瞪着我:“朵朵上次生日蛋糕上插的是4根蜡烛!妈妈笨!”
……
“四岁……”迟应渊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抬眸望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尖锐,很快又平淡无波。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起来。
我在秦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茫然,赶忙上前把夏朵朵接了过来,招呼他们先进屋吃饭。秦越点点头,朝着迟应渊伸手示意,男人微微颔首,跟上秦越的脚步往里面走。
路过我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我抱着夏朵朵并未抬头。
秦越电话里说只有一个朋友过来,我就没准备太多菜,挑了拿手的红烧排骨,水煮肉片和糖醋鱼,炒了两个素菜摆了一桌。秦越的目光随着我端上来的菜慢慢的越来越亮,最后一道菜上齐,他夸张的深深呼吸了一口,冲我眨眼:“全是我爱吃的,夏老板你也太爱我了吧!”
平日里他偶尔也会这样耍宝,这是心情极度愉悦的表现,然而这个当下我却有点如坐针毡,尤其是旁边的迟应渊听到这话似乎不经意的将眼神往我的方向轻轻一落,很快消失。
夏朵朵这时候开始不老实的在我旁边哼哼唧唧要去院子里吃,我如同得到特赦赶紧拿着她的小碗盛了点饭菜将她抱下桌:“小孩子在这太闹了,你们先慢慢吃,我先照顾她。”
秦越已经很习惯夏朵朵这样了,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来把夏朵朵抱过去让我先吃,我赶忙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还有客人,秦越看了眼迟应渊,点了点头:“那待会我换你。”
“没关系的,不用管我们。”
丢下一句话,我用胳肢窝夹着夏朵朵落荒而逃。
5
然而暂时的逃避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客栈里许久没有来新的客人,夏朵朵有些兴奋,尤其迟应渊似乎挺对她的胃口,晚间我去了隔壁一趟回来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里,夏朵朵居然坐在迟应渊的腿上咯咯的笑出了声,而一向不苟言笑的迟应渊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了近乎温柔的神色。
我感觉脑仁又开始隐隐作痛。
“朵朵该睡觉了哦,”我伸手招呼夏朵朵,小姑娘倒是很听话,从男人的膝上一跃而下,小跑向我,一边还不忘告别:“迟叔叔我睡觉去了,明天再找你玩呀!”
秦越晚上喝了点酒,又有些感冒早早的在房间睡了,我将夏朵朵哄睡了,时间快临近午夜,睁着眼跟天花板对望了一会儿我翻身下了床。
迟应渊依旧坐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不远处的的矮桌上他的手机屏幕不时亮起,又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暗下去,再亮起,反反复复。
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迈步走过去。
“我竟不知道你这么有主意,”迟应渊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笑,目光淡淡的移到我脸上,却不是我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小跟班。”声音很轻,却在我心里砸下一声轰鸣。
我在迟应渊面前向来是无法撒谎的,我不善掩饰,跟在他后面的那么多年里又一直保持着一种恨不得把整颗心举在手上给他看的虔诚姿态,加上迟应渊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我也懒得再做什么挣扎。
我和迟应渊幼年相识,他略长我一点点,双方父母在生意上常有往来成为私交不错的好友,我和迟应渊勉强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小时候的个性比较怕生,父母常常不在家也让我比较缺乏安全感,这个时候和我境遇相同年纪相仿的小哥哥迟应渊便成了我的救命稻草,跟着他上下学,跟着他去补习班,跟着他学画画,学游泳,学一些我完全没兴趣也学不好的东西,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呆在一起。
迟应渊不苟言笑的特点从小就具备,往往是在我叽叽喳喳说了一整条街后淡淡的回复我一句诸如“是吗”“还好”“嗯”之类的敷衍专用词。
迟应渊很少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小跟班”,包括跟沈晚晴介绍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天真的觉得这是个带着亲密调侃意味的爱称,事实证明我真的想太多。
高中时期沈晚晴出现在迟应渊和我的生活中,从此之后的数十年这个名字都缠绕在我周围,即便当我如愿成为迟应渊的妻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携手一生,这个名字就像一把小小的锤子,将我状似平静的婚姻击得粉碎。
和迟应渊一样,沈晚晴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优秀的人大抵都是会互相吸引的,迟应渊对待她如同呵护一块稀世珍宝,虽然我极其不想承认,却也只能落后几步,看着前面两个连背影都如此般配的身影发呆。
我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
直到那年命运跟我开了个大玩笑,父母突遭意外双双离世,家里的产业被早已虎视眈眈的内鬼吞噬,而那个时候的迟应渊也正在经历与沈晚晴感情上的重大冲突。
那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快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沈晚晴得到了绝佳的机会去国外发展表演事业,迟应渊本就对她执意不愿公开恋情的做法颇有微词,眼下更是执意阻拦,并且以分手作为要挟。
沈晚晴有自己的骄傲,但我没有。
遭遇重创的我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迫切的想要寻找一块浮木将我从冰冷的漩涡中拯救出来,而迟应渊,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我这么多年的坚持与信仰。于是在明明知道迟应渊很大程度上是在和沈晚晴赌气而一时兴起求婚的时候,我非常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这毕竟可能是我这辈子最能靠近他的机会了。
包括也答应了不公开,无婚礼,互不干涉甚至……
在迟应渊三番几次跑去国外而失约我们重要的约定时,当作没看到。我努力的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妻子能做到的一切,在我生日的那一天,原本答应会回来陪我吃晚饭的迟应渊却突然消失了一般,见不到人也完全联系不上,我守着一桌的菜等到了凌晨四点才迎到了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的他。
或许是桌上让人无法忽视的生日蛋糕戳到了他,他在桌子前停下来,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末了又补了一句:“想要什么,我满足你。”
于是,在混合着酒精和莫名伤感的意乱情迷里,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真正成为了迟应渊的妻子。
再然后,沈晚晴回国,条理清晰的离婚协议就摆在了我面前,第一稿甚至可以追溯到我们结婚的第二天。
我就这么带着夏朵朵和价值不菲的协议离开了迟应渊。
几乎是同时,迟应渊立刻就迎娶了刚刚归国发展,在圈子里已经声名鹊起的年轻影后沈晚晴。
……
“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问,我会如实回答,毕竟在你面前我也撒不了谎。”
我端起桌上的杯子小啜了一口,苦的皱起了眉,如果秦越在这肯定又要口吐芬芳谴责我大晚上泡咖啡简直脑子有病然后强行夺走。
迟应渊沉默了一会儿,转脸看向我,目光灼灼。
“你和秦越,是什么关系?”
6
迟应渊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夏朵朵跟他愈加熟稔,有时候秦越会假装吃醋的样子逗她,小姑娘就急忙从迟应渊的腿上跳下来去抱秦越的大腿,大声表白:“我第二爱的还是秦越叔叔!这是不变的!”
秦越这两天有工作上的事需要离开客栈几天,吃饭的时候就例行询问了下迟应渊是否同行,然而迟应渊却拒绝了秦越的提议。
“平时工作烦心事太多,还想在这儿偷闲一阵子。”
秦越平时机灵得很,这会儿却像个愣头青,笑着拍了拍迟应渊的肩膀:“怎么样,我说我这地儿相当不错吧,货真价实的世外桃源!保准你来了还想来!”
迟应渊也笑了:“的确,现在就舍不得走了。”
迟应渊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和我的目光相撞,我依旧读不懂他眼神中的含义,也并不想读懂。
秦越中途被急忙赶来的小周有事叫走,夏朵朵吃完饭也跑去找对面的小伙伴玩,桌前只剩下我和迟应渊两个人,我淡淡的问了一句:“这么久不回去,沈小姐不会担心您吗?”
对面的男人突然抬眸看向我:“你还是很在意她是吗?”
这话问的我甚至有点想笑,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却不知我这种表现在迟应渊眼里竟被误解成了别的意思。
“我和沈晚晴正在协调离婚事宜,她不同意。”
“我和她其实本身就不合适,我们都骄傲甚至自负,不愿意为对方放弃甚至牺牲任何东西。我们甚至很少可以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顿饭,每次回家迎接我的都是冷冰冰的空气,我们在人前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其实内里早就已经烂透了。”
“她不是你一直深爱的人吗?”我笑了笑,“这么快就不爱了?”
“颜颜,或许我一直理解错了爱是什么,我以为我爱她,但面对她时我常常想起你每天做好饭菜在家等我的样子,想念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想念你熬的汤,甚至想念很久很久之前,你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却又张牙舞爪的样子……我……”
总裁白月光回国,怀孕的她离婚远走,女儿四岁时他却找上门
“你知道吗,其实我找过你,但被沈晚晴从中作梗阻止,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上天让我遇到秦越,听他说到这件叫做听风的客栈,我突然想起你以前说过,等你老了就想去一个美丽的小镇上开一家客栈,我想来看看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居然真的让我遇到了你,还有朵朵,你居然还有了朵朵。”
“再次遇到你我才知道,我可能爱的一直都是你。”
“颜颜,我为我以前做过的事道歉,我会好好处理和沈晚晴的婚姻,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弥补我的错误,让我重新拥有你和朵朵这样的幸福。”
……
“说完了吗?”
如果这番话是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听到的,或许我内心真的会掀起翻江倒海般的波澜。而此刻,我自己也有些意外,在听了迟应渊如此深情的大段表白之后我的内心居然没有丝毫波动。
“你不是现在意识到爱的人是我,而是你永远最爱你自己。你只是享受被爱被跟随的感觉,沈晚晴不是这样的人,你就有了落差。以前的我以你为信仰为骄傲,愿意为你放弃包括自尊的所有,而现在我找到了我的骄傲,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我很少在迟应渊脸上看到些许不知所措的表情。
“聊什么呐,气氛有些凝重哎!”
秦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我和迟应渊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冲着他笑了笑:“没什么,随便聊聊。”
“小周说明儿正好要去机场那边,也省的我开车麻烦了。”秦越端起碗筷继续大快朵颐,“迟哥,咱明儿一块儿走吧,小周废话多,跟他两个人一块儿我能被烦死!”
“我,我还想……”
“嗨,你啥时候想来还不说来就来了,你这几天要处理的事儿也不少吧,你看看你那手机有停过吗?度假虽爽,该解决的事儿还是得解决,你看我,恨不得立刻在这养老,还不是得出去办事儿,有些事儿耽误不得!”
这番话似是说动了迟应渊,他扫了我一眼,“我想想。”
深夜约莫三点多的时候夏朵朵突然醒了,嘟囔着要喝水,屋子里的水杯没有水了,我安抚她坐在床上乖乖等我,轻手轻脚的拿了水瓶往楼下走。
二楼的走廊,两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窗台上,有猩红色的光亮闪闪烁烁,伴随着一些刻意被压低的言语。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夏颜那个时候除了挺着个大肚子,却瘦的可怜,还不停的吐,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朵朵又难产,折腾了好久。那之后她也落下了病根,免疫力很差,总是生病,别人多照顾她一些她还有些诚惶诚恐的不敢接受。”
“说实话,我很心疼,内心也非常憎恨那个让她变成这样的人。”
“但后来夏朵朵渐渐长大,活泼可爱,夏颜身上也渐渐有了朝气,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再对她造成一点不好的影响。”
……
“你……今天听到了?”片刻迟应渊的声音响起,“所以急切的要把我弄走?”
秦越轻笑了一声,“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你和夏颜的关系,并没有掩饰的很好,况且也不是很难求证。只是考虑到夏颜,我不想在她面前撕开这件事,但朵朵前几天告诉我,你让她叫你爸爸。”
“迟应渊,你怎么有脸的。”
迟应渊闻言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秦越,你喜欢夏颜我们可以公平竞争,看看是你这短短几年在夏颜心中的分量重,还是我们这十几二十年的分量重,夏颜,注定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小跟班。”
“你有资格谈公平竞争吗?”秦越掐灭了手中的烟,“我至少没有任何受法律约束的关系,你呢?”
迟应渊似是被戳住了痛处,两个男人沉默的对视着。
“解决好你身上的烂摊子,再跟我提什么公平竞争。”
7
次日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送走了秦越和迟应渊,并对秦越在当晚表示没赶上航班只得又跟着小周的车回来的奇怪情况表示了理解。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秦越接到了来自南加州的电话,秦母突遇意外进了医院。
秦越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连忙伸手握住了他,一边打开手机帮他订机票。
“秦越,阿姨会没事的,这是明天早上的机票,”我将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你赶紧过去,听到了吗?”
“好,”秦越有些清醒过来,捏住我手的力道重了些,“好。”
第二天一大早,秦越就开车离开了客栈,临行前来了我的屋子,弯腰摸了摸还在熟睡的夏朵朵的脸,站起身来又抱了我一下。
“等我回来。”
“嗯。”
我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他居然还妥帖的安排了我和夏朵朵的事情。秦越走了没多久,小周开着车再次到访,零零碎碎搬了一阵,然后突然蹲下身对着一个袋子挠起了头。
“这是什么啊?”小周三下五除二解开,伸手进去扒拉了一下:“天啊,越哥的药居然还丢在我后备箱里。”
“药?”我走过去蹲下身,也伸手翻了翻,里面都是些小包装的褐色液体,带着中药微苦的气味儿,我皱了皱眉:“他怎么了吗?”
“咳,上次越哥蹭我的车去医院来着,说是胃疼,然后医生开了好多包中药说尽快调理一下,搁在医院代煎,前两天我去拿的,事儿一多我给忘了,他也没提醒我。”
“上次秦越叔叔疼的头上都冒汗了,还是朵朵拿纸巾擦的呢!”夏朵朵一蹦一跳的过来,“秦越叔叔不乖,这么多的药都不喝!”
……
长久以来,秦越每一次的好都好像是拿着一把锤子往我心口上砸,撼动起微微的裂缝,现在,这把小锤子好像要换成一颗巨型炸弹,势必要炸掉我心里无数的“不应该”和“不可以”。
我看了眼时间,如果现在赶去机场,或许还来得及。
有时候做出一个决定只需要某个片刻的冲动和勇敢,虽然我内心的理智还不足以让我在这个当下不管不顾的跟着秦越去到大洋彼岸,但去足以支撑我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
“下一次,我们一起好吗?”(原标题:《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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