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自荣电影完整版(追忆黄金年华我和我的影迷朋友)
我很幸运。 我30岁以后的人生旅途是在上海电影译制厂度过的。在这里集合着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志同道合,执著于配音艺术上的追求。不论社会上刮什么风都不能使他们动摇,他们愿意在脚下这块土地上默默地耕耘,哪怕生活暂时还清苦点。 他们的执著追求,固然是出于对译制事业的那份迷恋和酷爱,但也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大群大群的遍及全国的影迷朋友在作他们的坚强后盾。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些配音工作者是为影迷朋友而活着。 影迷朋友啊,我该怎么来述说这可敬可爱的他们或者她们呢! 此刻,我当然首先会想起那许许多多的单纯天真、真诚热情的青年人,想起那些大学生、中学生,想起她(他)们给过我的一封封来信,以及逢年过节寄来的温馨的贺卡。1980年前后,那是翻译片的辉煌时期。当时我因为配了法国影片《佐罗》,很快为大家所熟悉。这些来信,有的是从专业角度,询问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配音演员,而更多的则是感谢我们的创造性劳动,对我们的工作乃至个人表达美好的祝愿。其中最让我感动的莫过于这样一句话:“因为有你的配音,使我觉得这世界更美好!”我其实对名、利看得很谈,一开始搞配音,想法也就是让我从事自己最有兴趣的工作已经心满意足。而现在看到我的辛劳能够给别人带来快乐,对于我难道不是最大欣慰、最大幸福吗?这些素不相识的来信者,不给电影演员或者其它演员写,而把这份偏爱投向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幕后的配音演员,且有的是鼓足了最大勇气发出这一封封信,这就使这些信显得格外珍贵。我也许无法一一回复,但每一封来信我都珍藏着,把它们看作是朋友们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当然,这些来信不光是溢美之词,朋友们也常常直率地提出批评。比方影迷朋友对我参与为国产电视剧配音,表示十分反感,他们认为我的声音不适合出现在这种画面里边。他们也不希望我为广告配音,这也是我至今未曾介入广告制作的一个主要原因。而在这无数影迷朋友中有一位是最特殊的,就是我的妻。早在我向往成为一名配音演员的时候,她就是我忠实的热诚的支持者。后来,很自然地,她把看我主配的外国影片,阅读观众热情的来信作为自己生活中的最大乐趣。我感激我的影迷,我同样地感激她。 有些事情,有时候想想也真有意思。一个影迷可以迷到什么程度,常人恐怕想像不到。而素不相识的人们确确实实通过艺术结成了知心的朋友。她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女孩子。当她写第一封信给我的时候才是大学一年级学生,在学校里攻读英语专业。她很率真地对我说,在长长的三年高中学习生活期间,每个星期某个下午,她总要约个女伴,从陕西路那头通过永嘉路走到普希金铜像,然后原路折回,就为了在这两次越过译制厂大门的时候,期望迎面遇见“佐罗”、“希茜公主”、或是“苔丝姑娘”。虽然真撞见了,她们也未必认得出谁是谁。她戏看多了,就看出点门道来了。有时候,我们谈话的话题还相当专业。例如:配的角色一多,年龄、个性又相当接近,就可能产生雷同感,缺少应有的色彩。她把这直觉告诉我,并不怕因此而得罪我。说实在的,这些忠告自然不像赞美的话那样中听,但我不能不承认,对我有触动,促使我改进自己的工作。这个女孩后来成了我们家的好朋友。 记得有一阵子,我嗓子患严重咽炎,又无药可根治,让我十分灰心。我对个记者说笑话,我可能要“退休”了。不料那记者却认了真,把它在报上捅了出去,标题就是——“童自荣有意息音”。这下可惊动了不少影迷们,纷纷来信安慰我、鼓励我。许多信在结尾部分都附了一张当地用中药治疗咽炎的药方,劝我试试,甚至还给我联系好医生,就等我启程了。我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着实涌动着一股暖流。我于是知道,我跟这些热心的影迷朋友已经融成了一体,谁也离不开谁了。 在我记忆中有两个盲人青年,一提起他们,我心里就很感动。一般人可能会这么想:盲人去电影院闹个什么劲儿?但这两位盲人快快乐乐地去,而且乐此不疲。当然,他们在电影院里看不见画面,他们是去用耳朵听电影,听我们的配音,他们把这个当作他们心目中的最大享受。我跟他们曾经通过电波交谈过,我真觉着他们的眼睛并不瞎,他们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可以说充满了阳光。
还有一位老太太挺逗的。这可是一个整日替人看守自行车的七十多岁的胖老太。让我吃惊的是,居然她也挺熟悉我,熟悉我的名字。那天晚上我因事跟个同伴在百乐门对面寄自行车,不知怎的我的同伴随口提了提我的名字。随即,那老太转头冲我直嚷:“你的声音我一听就晓得。我最喜欢听你的配音。你寄车我一分钱不收,今后你要寄车尽管上我这儿来。”我们已经在过马路,还听得她在向另一个看车老人说:“你不晓得?他是‘中国佐罗’!” 下面我要写的是今年发生的两件事,就更令我感慨。 大约是春节过后的一个晚上,十来个天津女游客途经我家附近,因为迷路而叫住了我。我于是比比划划地指点了一番。没等我说完,其中有好几位女士就围了上来,一口咬定我就是配佐罗配加里森中尉的童自荣。我见她们听出来了,只好微笑着承认了。于是,她们一个个抢上前来跟我握手,夜幕亦掩不住她们流露出的十分兴奋、喜悦的神情。 “五四”这一天,我和另两位同事一起去浦东一个大学与同学们见面联欢。临走的时候,送我们的轿车已经快驶出校门口,忽听后面有人呼叫,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停车。原来是个一年级女生,为了让我们签名留念,一直从大礼堂追到校门口。我们当然开窗满足了她的要求。随后,她仍是气喘吁吁地但又是极其虔诚地对着我说:“请让我最后再说一句,童老师,您永远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为什么要特别提一提这两件事呢?因为它们发生在我们译制厂连续几年各方面都走下坡路、处境十分难堪的当口。我本以为我们已经过时了,被“淹没了”,被逐渐遗忘了。没想到影迷朋友,包括那些还很年轻的,并没有忘记我们。她们(他们)仍然回味着我们过去用声音和语言塑造的一个个角色,仍然满腔热情地期待着我们重新拥有往日的辉煌。 不错,我目前的生活还很清贫,如同我的无数影迷朋友一样。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很富有。这种富有,恐怕是那些“大款”所无法体验到的。这十几年来,影迷们给予我精神上的慰籍和激励实实在在都是无价之宝,是金钱买不到的最宝贵的东西。我也曾有过赚大钱的机会,比如利用探亲机会滞留境外。但这里有我酷爱的一份事业,这里的朋友们需要我,所以,我放弃了那种努力。是啊,会有人说我傻,说我不会抓住机遇。可是我觉得还是这样做人好,真的,我一点也不因此而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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