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专家鉴定技巧 鉴定专家廖文伟
廖文伟 湖南醴陵人,1942年正月生。从事新闻出版工作多年,1984年加入湖南省作家协会,退休前为《发明与革新》杂志副主编。 编著有《东方奇人》、《湖南旅游十万个为什么》以及《打捞岁月·廖文伟古玩丛谈之 》、《打捞岁月·廖文伟古玩丛谈之二》、《古玩》、《收藏之旅》、湖南《民间藏珍》、《古董拍卖集成·精品点评》十集。
叶佩兰南下当裁判约莫是2005年早春时日,有人来“玩家雅集”寄卖一座插屏,我接待了他。
图一
屏为瓷质,正面是黑地鱼化龙,背面是白地,黑色小楷词话,一二百文字,工工整整。正面净墨小头细身龙,眼平视,鱼鳞状龙鳞,背脊分明,腾云驾雾,威猛矫健;满天云彩,淡褚色人字云、壬字云、飘带如意云、十字云、短脚如意云,隨风飘动;海涛汹涌,跃起黄色锦鲤一尾,画面清新,气势磅礴。作者笔法很是细腻,瓷屏旧气扑面,香色古盎,图案带有很浓的明代早期纹饰特征(图一)。屏座显然为后配,但丝毫无损瓷屏的古韵风釆……
依据瓷画的时代风格和古旧气息判断,我觉得似乎是明代早期的遗存,但各种书刊皆说瓷板画明代中期才“兴盛”,为稳妥起见,想了想,我告诉主人是清代之物,估了价。不几日,广电中心的一位女老总托“艺术玩家”一位工作人员来选购古玩,我极力推荐了瓷板画“鱼化龙”插屏,她很高兴,当即买下。
一个来月吧,女老总要那位“艺术玩家”工作人员来退“鱼化龙”插屏,说是请别人看过,有些问题,不要了。我问有些什么问题,她笑而不答。我的态度却很是坚决:不能退,我认为至少也是清代古物,鉴定不会有错。来人走了,“玩家雅集”的两名工作人员忐忑不安了,尤其管账的李艳着了急,账已经做了,钱也上交公司了,要退,很麻烦的。我安慰她们说,放心,我自认鉴定没错,不会同意退的。
一晃两个星期,女老总又托人来要退那插屏,说是不止一个专家看过,都认为不到清代。我将我的鉴定依据一一解释给来人听。我说,倘若硬是要说鉴定有误,那便是将明代的古董硬说成清代的。话不投机,不欢而散。大约是一个多月后,女老总这次托请“艺术玩家”栏目组一位女士来退插屏,说如果我坚持不退,那就写个书面鉴定给她。我毫无惧色,当即写下几条鉴定意见,交来人带走。
“玩家雅集”是湖南电视台“艺术玩家”栏目的收藏沙龙,我是“艺术玩家”古玩顾问兼沙龙经理,这一来一往的“退货”,早便议论纷纷了。只是我巍然不动,大家也不便公开说些什么
此后女老总果然再未托人来“玩家雅集”找我。我心中有数,没有断为明代早期之物,就是以防那几位专好找我岔子的先生“生乱”的,定为清代之物岂能有错?不料我“降级”说成清代的古董,仍然有人不依不饶,难道当真不识古……心里暗自笑了一回。
此后我渐渐淡忘了此事。记不得过了多长时日,坡子街的古玩大楼邀请了北京故宫的几位学者,声名仅次于耿宝昌的陶瓷专家叶佩兰也是其中一员,在坡子街古玩大楼前搞公开免费鉴定。我对这种鉴定本不怎么在意,但觉得叶老师尚不是信口开河的那一类专家,通知了几位收藏界朋友带藏品前去求鉴。
晚上看都市频道的新闻节目,忽然发现正在直播坡子街古玩大楼公开免费鉴定,而且恰恰看见一个男子汉,抱着瓷板画“鱼化龙”插屏从人群中走向叶佩兰。叶老师很仔细地看了正反两面,转头对那男子汉说:“清代的老东西,价值2万元左右,好东西。”
我无从知晓,叶佩兰老师是否也留了些些余地,但她确凿没有否定其为古物,且估价竟与我的售价相同。抱屏的男子汉满面笑容地离去,从此,再无人找到“玩家雅集”来退那“鱼化龙”插屏了。
叶老师南下,帮我解了围,仅作小文,聊表谢意。
三次拒退“紫金碗”那一日,在古玩集市上撞见一对紫金釉碗。正有个四五十岁的收藏者蹲在地摊前,把着那碗端详。
古玩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别人在地摊前审视一件古旧之物,倘若他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可不要横加指点,说如何如何的好,是你瞧不起人家,炫耀自己;说如何如何的不好,是你坏了地摊上的生意,得罪了人……而最可能的,是万一你看走了眼却说好,人家信你,买下了,一朝醒悟,是会说你一辈子坏话的。
我不露声色地蹲在一旁,眼睛却盯着那碗,觉得古气很浓,釉色如同紫金,非同凡物。尤其口沿下那圏黑紫色花斑,必定大有文章,心中便有些忐忑,唯恐那人买走。约莫十来分钟,收藏者似乎认定了为不屑之物,下决心不要。只见他轻轻放下那碗,站起,扬长而去。我立即将那对碗抓了过来,心中石头终于落地。
图二
这是一对紫金色酱釉碗(图二),“广底、深腹、高圈足”,外巻型圆唇口,胎骨为米白色。
图三
其釉色深紫闪红,施釉不到足,足之外墙有“垂膝”(非屯釉)现象(图三),足沿内斜削,底见自然旋坯痕。釉面不开片,有锡光熠熠。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碗沿下黑紫色釉圏原是结晶状花斑,扇面状的、放射状的,重叠错落,十分美丽。这种结晶状花斑是曾经深埋地下数百年的铁证,那位收藏者怎么竟会忽略它呢?怪还怪在碗内不施釉,露胎已被沁成土黄色,散布有铁黑色小点。这种碗内不施釉的工艺,已见权威杂志公开报导过的,有唐代陶瓷器,其特色之一即碗内不施釉(图四)。美中不足的是,其中一只挂有五六公分长线,谅必是古玩商贩们不以为珍贵,倒腾来倒腾去时失手所至。
图四
“我的天,他怎么会不要?”我暗暗地有些惊诧,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对自己说:“很典型的唐宋时期紫金釉瓷器,铁证如山的出土器物啊,不是千载难逢也是百载难逢的东西!”
紫色自古为祥瑞之色,紫色袍服在明代以前曾经显赫千余年。南北朝贵胄官僚皆服紫衣,《左传》更有“紫衣君服”一说。唐朝白居易作诗,竟敲定“朱紫尽公候”一句,说是那些着紫衣紫袍的,尽是公候一族。道教中有紫皇,指大清九宫中天皇、紫皇、玉皇中的紫皇,紫色不可不谓之殊贵。北宋定窑出紫器,南宋时竟规定文官着紫服……如是,祥瑞之云也便有了紫云、紫气之雅号。紫金釉瓷的出现,当是与紫色历来的尊贵地位分不开的……
更令我吃惊的,是摊主开口二百元,我以一只有伤还价,80元,他似乎惟恐我反悔,连说“行”,立即伸出手来接钱。
几度春秋后,那一日下午,衡阳的房产商人陈总,隨称我为师父的、时任衡阳森林公园的廖俊魁经理来寒舍。他说他希望搞点收藏,但无从入门,希望看看我的“真古玩”,学习学习,有利上路。于是我搬出几件古瓷,其中便有古气明白无误的紫金釉碗,指点着讲述其古气,其高贵,其难得……
不料陈总突然提出,他想学搞收藏,却无一件可以凭以为参照的真古玩做标准件,希望我转让一两件东西给他做“座右铭”。我觉得这种精神可佳,亦为他的真诚所感动,点了头。不料,他单单便挑了那对紫金釉碗,请求我将其让给他,作为他的第一件珍贵藏品。
想想自己年已古稀,又许了诺,让了也罢,更是碍于有称师父者说是他的朋友,紫金釉碗移居衡阳。
谁知陈总岂止是不懂古玩,耳根子尤其的软。回到衡阳,行内人认定为膺品者居多,都说他交了一大笔学费,他觉得上了我的当,怒气冲冲来长沙找我退碗。
“退是不行的。”我很客气的招呼他坐下,上了茶,这才说:“我认为没有错,因为别人说是膺品就退还给我了,等于我承认了他们说的是对的,自己否认自己的鉴定。”
陈总急了,他理直气壮,说:“你廖老师是名人,卖假古董,还这么贵,怎么就不能退?”
“正是因为你们都把我当什么名人,人家一说假我就退,我那点臭名就当真成了臭名了。”我也理直气壮,说:“我认为不是转让的假古董,不能退。”
陪他来的廖经理,坐在他身旁,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想必是陈总一定要他陪了来退碗的。见我态度如此坚决,陈总更是气恼,没有说话,更不握手,拂袖而去。
不到一个月光景,陈总再一次登门。这一次,他是单独一个人上楼来的,他说廖经理在楼下车里等,不肯上楼,仍然是要退那两只紫金釉碗。
我的态度仍然很坚决,说:“我认定是唐宋时期之物,真要退,有个条件,那就是要有博物馆权威专家的鉴定证书,他们的专家对传世古玩不一定熟悉,但鉴定出土器物十拿九稳。如果他们鉴定我卖的是假古董,即使我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也无话可说,认!”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总当然无话可说,又一次拂袖而去。
两个月后,陈总同森林公园廖经理第三次登门,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廖老师,我找了博物馆的几个专家,都看了,你鉴定的没有错,都说是好东西。”陈总笑容滿面,一进门便伸出双手来握手,接着便一迭连声道谢,说:“谢谢你,谢谢你,不好意思……还想请你让几件好东西给学生……”
我四顾而言他,不想再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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