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在哪个朝代（刺客聂隐娘里唐朝公主的故事）

本文转载自 宁胡阏氏 在公众号的原创文章，已经得到作者授权。

几年前，台湾大导演侯孝贤的电影《刺客聂隐娘》叫好不叫座。但是电影的情节中，提到时任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张震 饰演），自小被嘉诚公主抚养长大。而且提到，曾经有嘉诚、嘉信两位公主下嫁魏博镇。其实，这里面是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尘封往事。

《刺客聂隐娘》中聂隐娘的形象

唐代的公主一直是作为一种特殊的政治力量存在的。这不仅表现在她们直接地参与政治斗争，以个人势力或明或暗地影响政局，甚至她们的婚姻也作为一件颇有分量的筹码，被历任帝王频频用来调整对内或对外的政策。尤其安史之乱后，唐王朝的实力急剧衰落，公主的婚姻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统治者笼络权臣、安抚人心的最重要的手段。

郭子仪，在安史之乱中战功赫赫，位极人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可谓对于李唐王朝有再造之功。曾镇多藩，且麾下老将若李怀光辈数十人，皆王侯重贵，子仪颐指进退，他们在郭子仪面前都如仆隶一般，幕府六十余人，后皆为将相显官。郭子仪的八子七婿，皆贵显朝廷。

后来，田承嗣跋扈魏州，傲狠无礼，子仪尝遣使至，田承嗣西望拜之，指着自己的膝盖对使者说：“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李灵曜据汴州期间，从他地界经过的公私财赋，都被他抢为己有，唯独子仪的封币经其境，他不敢动，而且还必派兵护送。郭子仪在当时的人气指数堪称爆棚。

因而李唐皇室对郭氏一门恩宠备至，连降五位公主于其家，分别是：代宗升平公主尚子仪子郭暧，顺宗汉阳公主尚暧子，顺宗西河公主尚暧子，穆宗金堂公主；尚暧孙郭钊子郭仲恭，穆宗饶阳公主尚钊子郭仲词。

郭子仪的画像

《打金枝》的故事，在传统戏剧中被演绎的的淋漓尽致，可谓家喻户晓。其中的郭子仪的儿子郭暧，有一次与升平公主闹矛盾，小两口吵架时，话赶话，郭暧说:“你是仰仗你爹是皇帝吗？我爹只是不屑于当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公主生气大哭，奔车奏之。上(代宗)说:“女儿，人家说的是事实啊，如果人家想当天子，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这天下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有今天啊！”于是慰谕令归。郭子仪闻之，囚暧，入待罪。上（代宗）说: “俗话说：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小两口吵架说的气话，何必当真啊！”子仪归，杖暧数十。

如此大逆不道灭门之罪言，竟被代宗以“儿女子闺房之言”轻描淡写了事，其心里的苦衷又何足为娇女道哉！实在是皇权只剩下了一具空壳，实力悬殊，不得不忍而已。经此一事，升平公主颇受教，后来她的儿媳，顺宗汉阳公主，尝诲诸女曰：“先姑有言，吾与若皆帝子，骄盈贵奢，可戒不可恃。”便是这种政治婚姻最好的诠释了。

安史之乱后，面对境内群雄并起，割据自立的藩镇之乱，唐王朝也选择将公主下嫁给强藩子弟，且绝大多数是真公主，唐王朝对藩镇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而那些日益壮大跋扈不臣的藩镇，实与回纥等少数民族政权有异曲同工之趣。诚如陈寅恪先生所言:河北本为胡化地域，安史所以能以之为根据。诸藩中有一大部分确是胡人。如：张孝忠，本奚族人，世为乙失活酋长；王武俊，本出契丹族怒皆部；田承嗣虽不是胡人，然世事卢龙军，受胡风同化久矣。属于胡化的汉人。对于这样深入内地的心腹之患，唐王朝已无力镇压，不得不加以笼络，将天子亲女一再地下嫁入强藩。

《刺客聂隐娘》中嘉诚公主的形象

于是缔结起极不相称、极不对等的婚约。据两唐书统计，唐代公主下嫁藩镇子弟的情况具体如下：

代宗永乐公主下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之子田华；

代宗新都公主下嫁田华(永乐公主薨后)；

代宗嘉诚公主下嫁魏博节度使田绪；

德宗义章公主下嫁成德节度使张孝忠之子张茂宗；

顺宗襄阳公主下嫁义武节度使张茂昭之子张克礼；

德宗义阳公主下嫁成德节度使王武俊之子王士平；

顺宗虢国公主下嫁成德节度使王士真之子王承系；

文宗寿安公主下嫁成德节度使王元逵；

顺宗云安公主下嫁泾原节度使刘昌之子刘士泾；

宪宗普宁公主下嫁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之子于季友;

昭宗平原公主下嫁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之子李继。

据两唐书的统计:代宗朝三位公主下嫁魏博藩镇，其中，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子田华先后娶永乐公主、新都公主；德宗朝两位公主下嫁成德藩镇；顺宗朝三位公主分别下嫁泾原、义武、成德藩镇；宪宗朝两位公主分别下嫁山南东道、淮南节度使之子；文宗朝一位公主下嫁成德节度使；懿宗朝一位公主下嫁武昌藩镇；昭宗朝一位公主下嫁凤翔藩镇。

这其中与成德通婚四次，魏博三次，皆河北藩镇，占总数的近60%，那么，其目的应有二：一则减小跋扈的河北藩镇的威胁，“冀以结固其心，庶其悛革”，以致有代宗朝田华一人尚二公主之殊荣，此乃唐代甚至中国封建社会公主下嫁之唯一特例；二则稳定其他重要藩镇，防止祸起肘腋。从时间顺序还可看出：代宗、德宗时期侧重怀柔河朔藩镇；顺宗、宪宗重在拉拢服从中央且有实力的藩镇，以期与河朔抗衡；但到晚期又不得不屈服于野心勃勃的强藩。

《刺客聂隐娘》中魏博节度使田季安的形象

对于原属自己统辖的各地藩镇，不得已出此下策，牺牲女儿、姐妹的幸福，换回唐王朝的苛延残喘，身为大唐天子，又有何尊严可言？德宗时欲借重成德以抗衡魏博，以义章公主许婚张孝忠子茂宗。恰逢茂宗母亡，“遗表请终嘉礼”，谏官曰：“公主年幼，更俟一年出降，时既未失，且合礼经”。德宗竟然不听，仍然如期以义章公主降茂宗。对比“永徽元年正月，衡山公主欲出降长孙氏时，高宗就接纳了于志宁的建议，待三年服阕，再出嫁公主的记载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此时的李唐皇室之不顾体统自可见一斑。

张孝忠死后，成德权柄由王武俊取而掌之，其子士平亦得到德宗许婚。义阳公主出降前，德宗“慎重其事，先特令宰臣访于礼官，令参定见舅姑之礼。又武俊在镇，仍定公主遣使仪”。这与此前公主嫁入勋贵之家，“舅姑反拜而妇不答”的状况是何等的反差。皇室如此尊重原属臣下的藩镇，不正表明了皇室已无凌驾于藩镇之上的能力与资格吗?

宪宗号称中兴之主，元和初，对回纥的求婚屡屡不予许可，却当面对专横跋扈的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为子求婚之举时，不顾众议，慨然应允。他极信用的翰林学士李绛劝谏应选高门士族尚主，宪宗竟对曰：“此非卿所知”。真是纵有千般苦衷，更与何人说?

最令人感叹嘘唏的应数昭宗之女平原公主了。“平原公主，积善皇后所生。皇帝在凤翔时，以公主下嫁李茂贞之子李继偘，皇后觉得不可，帝曰:“不尔，我无安所！”（不嫁女儿的话，我们都得完蛋！）是日，宴内殿，茂贞坐帝东南，主拜殿上。继偘族兄弟皆西向立，公主对他们一一行礼。及帝还，朱全忠移茂贞书，取主还京师。”此时的公主，俨然已成为父王活命的救生圈，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厦将倾之际，又岂是一弱女子可支！

唐代仕女图

至此，皇室的威仪，帝女的高贵，已荡然无存。这样的婚姻甚至丧失了和亲的地位，寄人篱下的李唐政权已然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资格，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命运。覆巢之下，公主也就失去了托庇，反而成了皇位继续存在所必须缴纳的保护费。由此看来，公主出降藩镇子弟其实质上就是唐王室为了保持政治上的统一，在军事力量薄弱的情况下，与藩镇之间进行的补偿性交易。以皇室的尊荣为代价，来换取政权的暂时稳定。

唐代公主，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最高统治阶级中一个独特的群体，她们曾在唐初的政坛上大放异彩，叱咤风云，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开放；也曾在唐代后期以柔弱的肩膀扛起保家护国的重担，受到日益沉重的重重束缚。唐代公主的婚姻史与唐王朝的历史相始终，其婚姻对象、婚姻要求的变化见证了唐王朝的盛衰荣辱，可以让我们从一个侧面看到唐王朝的发展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