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不知读了啥 晨读耕与读

较好的安顿生命的方式,其实还是耕种劳作。无事可做,过度的闲暇,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晨读不知读了啥 晨读耕与读(1)

  控制新冠疫情最严格的时候,我每天上班,经过小区的拐角,总能听到嘁嘁喳喳的人声。我好奇地从树缝里窥看,原来是几位负责保洁的大妈,忙完道路清扫、电梯间擦拭消毒后,躲到这个不易被人发现的一层物业房,玩一种叫“掼蛋”的游戏。她们围着一张破旧的小桌,个个捂着口罩,故意地压低声音,聚精会神地在那里偷取游戏之乐。

  游戏本来是人的天性,劳动、读书累了,有闲暇了,一个人打游戏,或一群人比拼逗乐,率为常事,不足称怪。但这几个保洁大妈的举动,却颇令我加以思考:疫情形势那么严峻,确诊人数与日俱增,死亡信息不断传来,科学家、政府工作人员,一再告诫大家不要出门,不要扎堆聚集,而她们却冒着被感染的危险,以群聚游戏的方式来消磨时光,获取快乐。难道她们真不怕死?非也,她们是实在耐不住寂寞,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对付这“大毒蛇一般”的寂寞压抑,正像那些封闭在高楼里的人,用隔空喊叫进行宣泄一样,她们用躲在物业房里打扑克的方式,排解寂寞苦闷。

  我对体力劳动者素抱同情,尤其对那些在烈日和暴雨下超时间超强度劳作的人感到深深的敬意。但这一回疫情的冲击,却叫我换了一个角度看问题:无事可做,过度的闲暇,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个体力劳动者,如果没有能力阅读,较好的安顿生命的方式,其实还是耕种劳作。适当的劳动,不仅是充足体力的来源,也是健康精神的保障,一味的休息,正如无休止的劳动,不仅会让人疲劳、空虚,更会令人焦虑、恐惧。

  但仅仅靠劳作安顿生命,却不是最佳的人生状态。在我心目中,更文明、更符合人性的人生,是既耕且读,耕读有机结合。这本来是中国人一向的追求。耕田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耕读传家”因而成为中华文明最古老的传统之一。

  西方人当然也不傻,既耕且读,何尝不是他们的理想追求?英国博物学家怀特住在祖上留下的乡间别墅,边劳作边读书边观察,留下一本《塞耳彭自然史》,成为长久不衰的经典;美国的思想者梭罗,也曾作有趣的耕读实验,留下著名的《瓦尔登湖》。最令我神往且敬佩的是德富芦花,他在东京读书读累了,住也住得烦闷了,便跑到郊外去,在那叫武藏野的乡间,玉川轻轻流淌、人家横七竖八的粕谷村,买下几间民舍和几垄土地,学着农人种菜,栽山芋,在房前屋后植花木,种果树,在亲手建造的草屋书房读书写作,会朋友,那样的情景,不知叫我倾倒了多少回,神游了多少次。那样的生活状态,就是我一生所追求、至今还毫无实现希望的理想。

  此次疫情冲击,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破坏自不待言,而给我更大的启发或者警示,却是对个体生命状态的关注。一个健全的国民,应该不仅能耕,而且能读;一个健全的社会,不仅耕者应有其田,还当有其书,读者不仅有其书,还当有其劳。就拿几位保洁大妈来说,如果她们不是只会耕种劳作,还能读书写作,也许根本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寻找乐趣,或许她们也会端坐桌前,捧着一本小说,一本历史书或者随便一册什么书,在精神世界作独自的遨游,尝那思接云外神游八极的快乐。

  更进一步,倘若我们的国民,能像德富芦花那样,在都市生活苦闷了,可以到粕谷那样的乡村,买几间房子,安顿一个书房,种几垄红薯,栽一些花木,像村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越来越封闭的心胸开阔起来,让越来越细的胳膊粗壮起来,那该多好!如果乡村里的人,都能受到相当层次之教育,有足够的能力闯世界,在乡间呆腻了,到城里找一份足够体面的工作,买得起一处安身之所,谁还会在心中藏着那么多担忧,以致忘却了那么优雅的乡愁?(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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