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初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读诗者言温经天)

秋风初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读诗者言温经天)(1)

一面热爱,一面匡正虚妄的生存

——读经天诗歌中的“献祭意识”

文/林荣

阅读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我个人的体会,就是从最直接的感受出发,带着基本的阅读情感体验,以及在这体验的感悟和启发下进行某种思想意识上的归纳和总结,从而在个人境界和写作技术等方面达到提升的作用。 我对温经天诗歌的阅读也不外乎如此。

坦率地说,我对温经天诗歌的阅读还不够全面,但是阅读他的作品,很自然地不止一次地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想起先生说过的话:“在生活的路上,将血一点一点地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也以为快活”“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地做人”。这样的表述明确地传达了鲁迅先生的献身精神,而这种精神情怀所反映出来的表达思维方式,我谓之:献祭意识

秋风初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读诗者言温经天)(2)

每一次读经天的诗歌作品,几乎都是灵魂的一次洗礼,也让我想到了这个词——献祭意识。

献祭意识是人类非常古老的一种心智方式,是人类向神灵奉献出自己的极品,以求得到神灵的护佑,这其中包含着强烈的生命意识,是人类在某种程度上生命觉醒的结果,同时也表明人是类的群体,涉及到个体与神性,此在与超越的关系。

献祭,意味着生命的献出和失去,同时也意味着生命的获得和觉醒。经天的作品中充满着强烈的生命体验和感觉,这种生命感觉和体验可以直接以强大的生命力的焕发或者顽强的生命意志力的形式表现出来,也可和生命的消失相联系,通过痛苦地直面正视生命的消亡,达到对生命存在和价值的珍视。如这首《蒙古公主——我的蒙古族玄幻史》中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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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公主率领大批兵马

攻陷城池——

你听到雄性的山脉深处黄金般的泪水

那是海遗忘的子民,学习

耕耘,种植,代谢

一面热爱一面匡正虚妄的生存

杀伐中嗜血的刀卷刃,绝望中道路相互抵消

记录历史的人纷纷死去。

上述诗句中透露出来的情绪在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意志力的同时,也让人看到了生命脆弱的消逝。这里体现了一种“大生命观”。“大”意味着“全”和“在”,在生命的“亡”和“灭”中见证生命的“有”和“在”。生命固然是“在”和“有”的,但却是从“亡”和“灭”中见证的。这不能不让人产生强烈的悲凄之感,而这无限的苍凉之中又蕴含着生命被真实触及的撼然。“一面热爱一面匡正虚妄的生存/杀伐中嗜血的刀卷刃,绝望中道路相互抵消/纪录历史的人纷纷死去。”在生命的消逝中把握生命的存在,这当是献祭意识的最基本的含义了,也该是温经天诗歌中生命哲学的基本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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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命体验的角度看,经天诗歌中的献祭意识也可看作是诗人的自我对话,是对自己的咀嚼和回味,有困惑,有诘问,有辩驳,有自省,从而显露出生命的真正况味,如《复活之光》中的诗句:

过多的想念和誓言

分解了历史

过久的仰望和书写

麻痹了诚实

大地紧皱的哀愁如何呼吸

我们

我和自己的影子

又凭什么——若有所失?

在这里,我读到了一个诗人的自我批判和自我反省,以及“我”和“我们”的自我监管和反思的存在。尽管现实世界使“我”和“我们”在某些方面和某些时刻不得不屈从,不得不妥协,但在屈从和妥协中,“我”和“我们”的内心应该始终保有一种清醒的面对,那种清醒的悔悟意识是不能熄灭的,要有对命运和际遇不推卸的承担,面对“誓言”,面对被分解的“历史”,面对被无情“麻痹”的“诚实”,“我”和“我们”困惑过,痛苦着,但是,别无选择,“我”和“我们”,只能做一个清醒的、坚定的献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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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就是一个伟大的献祭者,他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来唤醒人们的愚顽,他受难的过程就是对盲目愚昧众生的悲悯和警醒。由献祭意识而衍生出来的对于生命存在的悲剧性感悟和体验,对人生和世界的苦难的理解,自然也不会仅仅局限在小我的浅层次意识中,献祭意识本身就在揭示和证实着自身与别者,以及与外在客观世界的关联,因此关于献祭意识中的悲剧体验就会很自然的漫至渗透到对他者的关照之中。

那晚骨头黑黝

额头忍如煤块,呼吸些微

仿若被世界推开

讲经人盘坐深渊,众灯之下独自

咀嚼斋饭。而浆果塞满跪者的衣衫

善,不肯留下来

爱,不肯留下来

这是经天《千树》中的诗句,我一次次在这样的诗句中流连,沉浸于一种莫名的疼痛中。其实,人作为一种必将面对死亡的动物,从根本上来说是悲剧性的。而所谓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活着的人和后来的人看。作为一个具有献祭意识的人,他更大的悲剧在于,献祭者的生命在成为受飨之物后,却没有给别人带来改变生命意识的警醒。经天在上面这的诗行中表现出来的悲叹令人心颤,他在这些诗句中坦陈出来的献祭意识的深刻就在于他不仅仅是在昭告一种献身精神,他同时还在发出一种批判的声音。在献祭意识所付出和承担的另一面,他看到了人们“麻木”、“冷漠”、“贪婪”和“残酷”的另一面,这未免不是一种悲哀。 “他在手足的痛楚之中,玩味着可怜的人们钉杀之子的悲哀和可诅咒的人们要钉杀神之子,而神之子就要被钉杀了的欢喜。突然间,碎骨的大痛楚透到心髓了,他即沉酣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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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具有献祭意识的诗人,心底的疼该如何来形容?心底的爱如何来表达?心底的悲悯该如何说出来啊?经天只能这样说,用他灵魂深处的悲悯,用他骨髓里的炙热,“讲经人盘坐深渊,众灯之下独自/咀嚼斋饭。而浆果塞满跪者的衣衫/善,不肯留下来/爱,不肯留下来”

一个诗人的献祭意识必然会给他的心灵中植下有意或者无意的担当意识。当然,在现实世界中,一个诗人可能什么都不能担当起来,除了写这些被认为“无用的文字”。然而我还是固执地爱着诗,爱着诗歌,爱着具有某种担当意识的诗人们,还是固执地爱着诗人经天的诗歌中坦露的献祭意识以及由此而延伸出来的担当意识,爱着他犀利、深刻甚至不无尖刻的诗歌之光。同时,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担当意识会给诗人带来别人难以想象得到的精神痛苦的。经天的诗句就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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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诗人宿命中的担当意识可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直面现实的层面。一个具有良知的诗人必然要面对自我的困惑和现世的黑暗或者灰,这必然会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除了自己以顽强的意志力独自承受和超越,别无选择。另一个则是“非现实层面”的冀望。这就涉及到个体与群体的关系个体生命在对他者生命的关照中共同享有生命的存在,意味着个体不能脱离群体的事实,意味着个体对群体的依赖,包含着个体对生命群体的敬畏,对希望的理想化,试图改变人世的凉薄的可能性,以及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沟通,而这个层面上的担当意识这是诗人需要通过不懈努力的……在此不赘言,也是对诗人温经天的一个祝福……

结语。从温经天的“地球。北温带。一处山水。/一个人默默倾一壶酒,/于天象的巨大阴影中,食用藕片,企图飞翔——”到温经天的“在最高音/在稀薄的蓝光里/重新得到经卷,收到你的信。/那一瞬,消磨了无数高山和湖水/苍老的笑容/是无声的——美!诞生/大于摧毁。”是的,在这样满含着爱和祝福的诗句里,我已经听到了茫茫天际间,一个献祭者渴望听到的福音!(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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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家简介

林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认为写作是一种倾听,倾听自己,倾听那些可以发出光亮的事物。在一首诗中,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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