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人类的幻觉吗(世界生活的共时性前所未有)

加速社会作为普遍直观的可感形态和普遍的日常生活样式,与数字化时代的到来密不可分。“世界是平的”,数字时代的大神话如是说,真的吗?

时间是人类的幻觉吗(世界生活的共时性前所未有)(1)

一百多年前,20世纪的初期,未来主义对“宏伟世界”正在展现出来的“速度之美”极尽赞美:“一辆汽车吼叫着,就像踏在机关枪上奔跑,它们比萨色雷斯的胜利女神塑像更美。”1912年,法国画家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以人在楼梯上动作的叠加,表现对现代社会的速度感知。这些只是现代派的“先锋艺术”。

缓慢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任何开始现代化进程的地方都首先会被打破。但不断的加速成为明确感知,是由互联网接生的数字化时代显现出来的。数字资本开始带动政治与经济发展。互联网已不只是信息交互技术,而成为一种总体性的社会约束条件。世界范围内任何个体乃至任何物体,都被卷入数字交互中来。

马克思早就指出,资本力求摧毁交往和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以整个地球为市场,同时以时间消灭空间,把商品从一地转移到另一地的时间缩减到最低程度。但直到今天,我们才看到它的最直观体现。以电子购物为标志,电子订单、远程支付、冷链 快递,把消费的地方性降至最低程度。世界生活的共时性前所未有,空间被时间整合,而时间也失去了传统意义,实时的、压缩的、叠加状态的时间开始涌现。由“平台”重组人际关系和空间关系,通过空间与时间的直接转换,生产业和流通业的重要性都降到了“平台”之后。

平台不仅集约乃至取消了空间,而且集成乃至取消了时间,地方性无论在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在平台上不存在了。对任何一个人,处身某处并不等于一定要生活在该处,一个身在武汉的人,完全可能过着另一处的生活,完成对另一处的消费,与不知在何处的某一群人共处。在时间上,地方时间也正在失去意义,一个消费者可以在任何时间下单,而商户则在任何时间发货,睡眠正在被毁掉。平台就是中心,产品流动不是在时间和空间中,而是在群组互动中完成,流动速度就是互动频率,衰退与重振从周期性被压缩成随时发作的状态。

平台不仅占据市场,而且制定规则。依靠数字对商家、用户、生产商进行了“管理”,平台占据了利益的顶端,还行使着社会权力。信息规则、交易规则就是权力。平台是中介,但控制并监管了所有参与游戏的人,“数字平民”面对平台无能为力。人们开始受到平台企业的管理,这是过去的企业做不到的。“世界是平的”,在谷歌、苹果、微软、亚马逊面前不攻自破,每次交易分利30%的“苹果税”就是典型。数字规则就是现在的技术社会学,平台规则就是现在的市场社会学。这是技术领域与市场路径的窄化,也是数字与平台能力的总体化和普遍化。数字鸿沟不只平台与个人之间存在,也在所有社会分类、分层结构中体现,年龄、语言、种族、阶级、国家等等,沟壑深巨,“数字贫困”“数字文盲”“数据难民”都在出现。

生产与消费不重要,重要的是“景气”和“展望”。巨大的资金砸向创意,也就是创造性的意念。而每个创意性的意念,其实都是一个想象中的平台。只要在想象中,一个平台可能从某一方面形成数据集成,那就一定会引来一轮轮资金注入,看中的不见得是其实际的交易,而是数据的占有,即等同于用户的占有,而用户数量而非用户对商品或服务的购买,就是价值。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形成用户数量的增长,就是好平台,至于它是否产生了利润,甚至在相当长时间内是否能够产生利润,都不重要。所谓“互联网泡沫”,无非表明数字资本受到金融资本的看好,而这种看好与实际的经营无关,而与关于未来的景气估值有关,许多项目为出售而生,而非为运营而生。

数字成了重要的人类活动领域,而且数字衍生的速率远远多于“真正的”行动。换言之,现在实践可以用电波速度来进行,虚拟现实和虚拟社区正在打破意念与实践的界限,所见即所得则打破了延迟,并产生了延迟的焦虑。时间,前所未有地由线压缩到点,在时间点上,意念与行为一体,想到就相当于办到,虚拟仿佛实存。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数字劳动产生了新的劳动组合。农业劳动以家庭为单元,工业劳动以人群围绕机器大生产为单元,而数字劳动下的劳动组合是以人与设备的交互为基本单元的,劳动不必在指定工作场所,也不必有物理近邻条件下协作,远程和“不在场的在场”使劳动与劳动的界限打破,就像先进技术下的超视距战争与游戏仿佛界限模糊。人对机器不再是简单的操纵关系,而是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相互理解”,机器开始肌体化,甚至内在于人,从而“人机合一”,而不仅仅是作为对象被使用。

在某种程度下,人甚至会退出劳动过程,被机器取代,这就是所谓“后工作时代”。“后工作时代”带来的到底是自由时间的延长,还是失业时间的延长,到底是人可以不工作,还是人将被排除在工作之外,取决于社会分配的机制。可想而知,如果被机器取代的人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就无法刺激人们争取仍然留在必不可少的工作岗位上,所以被机器取代的人很可能不是获得自由时间,而是成为数字劳动下的失业者、救济金领取者、社会怜悯对象,总之,社会的可怜角色。

普通人被“淘汰出局”、被“甩下时代列车”的风险增大了,焦虑加速增长起来,进而反向刺激出了“怀旧风”,如同工业革命附带产生田园牧歌的诗情。“慢生活”成为加速社会里回不去的乡愁、无济于事的补偿。在慢生活中沉沦零余,还是在加速竞逐中赢家通吃,在心理问题空前加剧的社会现象后面,就是这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无限杂思· 文/刘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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