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

秦并天下之后,秦始皇为皇帝,咸阳城里飘着“仙气”,同时也是死亡的味道。

因为始皇帝欲长生不老,同时,也在让天下更多人无法活命。

《秦始皇本纪》中有多处写天象之处,自秦始皇初继位未掌权之时便开始了,时时有“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彗星复见西方”、“地动”等异象。

凡有异象,则必有死亡,要么灭国,要么王薨。

此类天象,本为正常,秦国自身便有记载,司马迁照录。彗星,即人们平常所说之扫把星。

这至少说明,时人对于天有异象等尚无法解释的事,抱有敬畏之心,并有一种迫切的希望,想摆脱此类束缚。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

秦始皇心中大概早有此想法,别以为他君临天下,令出如山,人莫敢违,其实心中埋着巨大恐惧,登泰山遇雨而丧胆即是例子。

而为这种恐惧给出解决办法的,是一批妖言惑众的人。

时在秦始皇二十八年,距秦始皇并天下,不过才两年,秦始皇大兴兵师,并勃海以东,之后过黄、腄,穷成山,而后登之罘,立石颂秦德。这就是书法中有名的传说,即《秦之罘刻石》,碑文大肆吹嘘秦始皇功绩,不过,碑石很快就碎落不见。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2)

据传有拓本传世,但谁也没见过,只能从其他刻石中一睹小篆鼻祖的风采。

之罘山,在今山东烟台市北。

秦始皇从之罘山下来,一群齐国人来献书,领头的是齐人徐巿,即后世常说的徐福。

徐巿等怂恿秦始皇说,海中有三座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上有仙人。如果斋戒沐浴之后,带一些童男童女,去求神仙,即可得仙药,可长生不老。

秦始皇大喜,打发童男童女数千人,让徐巿入海求仙人。自己则继续出游,并且到了当时有名的军事要地彭城,即现在江苏徐州。后来楚汉战争中,彭城是项羽的大本营。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3)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4)

秦刻石

比较有趣的是,此后秦始皇渡淮水,到衡山,却干了一件奇怪的事。

当地有湘山祠,秦始皇的船经过时,遇到大风,几乎舟覆人亡,秦始皇找博士问原因,但他先入为主,先问:“是不是因为湘君之神发怒?”

这博士也很渊博,回答:“我听说,尧的女儿,即舜的妻子,葬在此地。”

于是,秦始皇大怒,立即调来三千犯人,砍伐湘山上的树,把山都砍秃了。

湘君神,也就是湘妃,也就是尧的女儿(两个女儿),也就是舜的妃子,也叫娥皇女英。据说这两个女人跳到湘水之中,遂为湘水之神。

无论如何,这是神,但秦始皇不在乎。

是神如何?照例收拾。

如果是仙,他或许会敬而远之,因为他求的就是仙。

神仙是有区别的。神,即神灵,天神,是引发万物的。但是有寿命的,比如湘君神,就是人死后成神。

仙则不同,人寿有终,地寿有终,天寿有终,仙寿无终。仙是长生不老的。

二者合称神仙,但秦始皇区别对待。

他苦苦等待的是徐巿等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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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海舶镜 描绘渡海求仙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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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车马神像镜 镜中的一组神像分别为西王母和东王公

后来的故事说,徐巿出去之后,没再回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岛,即如今的日本岛,觉得在这里过日子,才是神仙。于是与数千童男童女一起留了下来,再也没有回大秦。如今日本尚有“徐巿庙”。

日本官撰正史无徐福家世记载,但民间之书,多有记载。

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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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徐福庙

但秦始皇在等徐巿是没问题的。依《史记》所载,徐巿确实回来,此是后文。

也许秦始皇知道求仙很难,所以也不在意,只是又派了几批人入海寻找仙人。

这就惹出了很多事儿。

秦始皇三十二年,徐巿没回来,另一个入海求仙的卢生回来了,这人是个燕国人。他是在秦始皇三十二年到碣石的时候,被派去入海寻找羡门、高誓二仙人的。

他也没带回来仙人,但带回来了一些鬼神传说,给秦始皇奏上一本《录图书》,此书有一句奇怪的上天启示:“亡秦者胡也。”

秦始皇大怒,派蒙恬带兵三十万,冲到北边就打胡人。

卢生当然被重用了。此人求仙不行,奖赏不少,而秦始皇又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芝奇药仙等,总之,凡是能长生不老的东西,去给朕找。

这东西哪里有?

卢生死活也找不到呀。

他想了个方法,让秦始皇修仙,别再为难他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修仙吧。

他对秦始皇说:“臣等寻求芝奇药仙,总也找不到,看着像的东西,又不能吃,有毒。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仙人(原文作“真人”,即仙人)自己来。”

秦始皇当然高兴了,忙问计将安出。

卢生的方法是,让秦始皇谨慎行为,以辟恶鬼,害人寿命的,本为恶鬼,所谓阎王好打发,小鬼难缠。只要恶鬼辟,则真人必到位。

所以,陛下应当神秘一点,你住在什么地方、吃在什么地方、睡在什么地方、玩在什么地方,统统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妨碍神仙到来。

他还给秦始皇解释了什么叫“真人”。

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云气,与天地久长。

另加说明,秦始皇主要是太忙了,仙人不回来找——“上治天下,未能恬倓”。

所以,只要陛下不要让人找到行踪,则不死之药殆可得也。

秦始皇大喜,他说,我太喜欢真人了,以后我就称呼自己叫“真人”,不称“朕”了。

(按:见《秦始皇本纪》,下同)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8)

而后,把自己藏了起来,谁都找不到,但凡泄露行径的,一律斩首。当时咸阳城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个,相互之间以复道甬道相连,用帷帐裹得严严实实,钟鼓美人带进去,转等“真人”到来。

“真人”能来才见鬼了呢!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9)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0)

阿房宫图绘

卢生自己就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跟手底下人商量,说秦始皇这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

而且,“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专门杀人立威,人人战战兢兢,尽忠的心都在颤抖。每个人都在拍马屁、心惊胆战地活命。秦国的法律不敢得罪,你上书说事,如果没有结果,死路一条。

而你看秦始皇那样子,天下大小事情,他都要管,日夜忙碌,事情办不完绝不休息,这样迟早还不得累死?贪恋权势到这种地步,还想求仙?做梦!

兄弟们,跑路吧!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1)

秦始皇气得几乎吐血,恨透了这些文学方术士,认为都是骗子。韩终、侯公、石生,求药没有消息,徐巿等拿了朕(此时不自称“真人”了)一大笔钱,还没带药回来,原来这都是些奸利之人,天天来骗朕的!卢生等更过分,朕还要怎么尊崇赏赐你们?不知感恩,还来诽谤,让天下人觉得我是个王八蛋?

而后一口气抓了四百六十多人,挖了个坑埋了。

自此之后,秦始皇从求仙修仙的最前沿退了下来,心冷了。

但奇怪的事情总是出现,秦始皇三十六年,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古人称此天象为“荧惑”(也叫赤星、罚星、执法)。火星在古代,无论在东,还是在西,都是战争、死亡之象。

而后,东郡之地,有流星落地,陨石在地,那些不服秦始皇或者被秦始皇收拾过的百姓,就在石头上刻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秦始皇找元凶,没人承认。于是,他把陨石旁边住的人,全杀了。

但秦始皇心里不得劲,非常闷闷不乐,找了写博士,作“仙真人诗”,而后令人到处传唱。

可见,他求仙之心还是不死。

但是,仙没到,鬼来了。

秦始皇三十六年的秋天,派使者去办事,使者半夜路过华阴大路,结果突然出现一个人,拿了一个玉璧挡住使者,说,帮我将这个赠给滈池君。

滈池君,是以前的水神。滈,读[hào],通“镐”。

此人为何说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历来有两种说法。

一种认为,周武王曾居镐,镐池君即周武王。武王伐纣。所以,此人所说即秦始皇荒淫如纣王,可以伐他了。

另一种说法是唐颜师古的,比较有名,他说这是江神告诉镐池之神,说秦始皇将要死了。跟周武王没关系。

总之,无论何种说法,秦始皇都是必死无疑。

奇在此人说完这句话,放下玉璧,倏忽不见。

以至于当时人认为这是“江神”。其实或许只是一种人为的方法,类似于陈胜吴广借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才能起事。

当时人比较信服鬼神之说,否则不必占卜。所以传为江神。

实则黑夜之中,一个人玩点把戏,突然出现,突然隐去,很容易做到。

妙的是,秦始皇也信这个,他最信这个。

听了这件事,始皇默然良久,说:“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

这句话是自我安慰,他说这是山鬼,没啥了不起的,它最多能预知一年的事情。

这是对大臣们和使者说的自我安慰的话。

但实际上,他回去之后,还是不放心,口里念叨:“祖龙者,人之先也。”

于是命人检查那个玉璧,发现就是秦始皇二十八年,他在湘江中遇到大风,掉到水里的沈璧。

这下秦始皇慌了。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2)

于是招人占卜吉凶。卦象说,必须游历天下,迁徙不断,才能化解。

秦始皇不想易烊千玺(一羊迁徙),就把榆中三万人家,给迁徙了。集体迁徙。

第二年,秦始皇立即出游。

而后,在会稽山祭祀了大禹。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转变。

前者秦始皇在湘江遇大风,于是迁怒湘君神,那也是水神。

大禹治水,跟水神有关,经过此次教训,秦始皇开始尊重水神,于是祭祀大禹。据《史记》记载,祭祀完大禹之后,秦始皇站在海边,怔怔地望着南海——“望于南海”,立了一个石碑,写了文章,颂扬秦德,碑文也望着南海。

需要注意的是,这次碑文中有了很重要的几句,以前秦始皇刻的碑文中从没出现过——

“後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舆舟不倾”,即,别再把我的车架龙舟搞翻啦!

秦始皇很担心死于不测之祸!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3)

此后,秦始皇从浙江到江苏,还是乘船,又出海,到琅琊。

徐巿回来了!

徐巿出海几年,花费很大,但没找到仙人,怕秦始皇责罚,就骗秦始皇说:“蓬莱长生不老药差点就得到了,但有一只大鲛鱼守着,根本到不了跟前。如果陛下允许,再给我一些神箭手,用连弩把大鲛鱼射死。”

恰好秦始皇那时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海神大战。占梦师说,水神找不到,所以才有徐巿说的大鲛鱼等着陛下,如今陛下谨慎祈祷于祠庙,才有大鲛鱼这种恶神,应该干掉它。

于是,秦始皇派了一队捕鱼高手,让徐巿带着入海找大鲛鱼。没找到。

一直到之罘旁边的海上,见到一条大鱼,神箭手们集体射杀大鱼,就此了事。

归途中,秦始皇病了。

但他讨厌人说“死”字,谁都不敢说此事,病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很沉重地用玉玺盖章,给公子扶苏写了一份信,说:“赶回来到咸阳安葬我吧。”

而后,秦始皇闭上了眼睛,崩於沙丘平台。时为秦始皇三十八年七月丙寅(前210年)。

没想到的是,李斯等怕秦诸公子及天下有变,秘不发丧。尸体就放在辒[wēn]凉车中,这是一种可供睡觉休息的车,相当于行走的寝宫,秦始皇不会自己走路,当然是坐房车了。但自秦始皇之后,这就成为送葬的灵车了。

当时是七月天气,尸体如何藏得住?没多久就臭了。于是,秦始皇的小儿子胡亥、李斯、赵高等人,就找了一堆鲍鱼,掩盖尸臭。一直掩盖到咸阳,发丧。自并天下后求仙,前后不过 12 年时间。

这可真是走在修仙的最前沿,死在鲍鱼的最中间!

(按:以上事均见《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引用同。)

走上修仙之路 走在修仙的最前沿(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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