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更害怕死亡还是被遗忘(比起死亡我更相信)

两年了,我始终不敢写起,不敢回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你来我梦里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会越来越淡,越来越远,连念想都不留给我。

我的女儿——梦希。这个名字是在你出生之后才取的。我知道这个名字对你有不公平的成分,因为它还包含了我们对姐姐的怀念,姐姐就像是一个梦,而你是我们的希望。梦希,你知道吗,和你一起出生的,还有你的姐姐,那个我们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的小姑娘,都没能看这世界一眼,没能等我苏醒过来抱她一下,就已经永远的离开。

梦希,我时常在想,上辈子我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辈子才会让你姐姐连面都不曾见,而你最后也是带着一身痛苦,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我一直都还记得,你离开我们的那一天,是一月六号,一个很冷很冷的日子。

随着血氧监护仪长长的“嘀”声,我再也叫不醒你了。在救护车上我抱着你,感受到你的体温一点点冷却,将你冰凉没什么肉的小手贴在我的脸上,一遍遍呼喊着你,你爸爸在一旁按压氧气袋的同时也不停喊着你,我们所有人都在喊你,可你,始终紧闭双眼,不愿睁开。

到了医院我们把你放在抢救室的手术台上,看到医生拿着胃镜,拿着导管,那么长啊,从口腔插到喉咙,顺着喉咙向下,看你是不是因为食物窒息,你都毫无反应。

梦希,我知道,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到最后离开,这个世界都不曾善待过你。

你从生下来,就住在重症监护室,我们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想了解你的情况,只能是通过固定的时间给医生打电话得知。你从一开始吃三毫升奶粉,到后来十毫升,到后来四十毫升,我们都在期望着,你会越来越好。直到医生告诉我们你有四斤,已经达到出院标准后,我们买了呼吸机,买了血氧监测仪,将家里彻底消毒,打扫干净,这才敢去接你,那时候,你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呆了42天。

当医生将你抱出来放在柜台上给你穿衣服时,梦希,你真的好小,好瘦,我们为你准备的一套婴儿服,穿在你身上显得那么大。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跟我想象中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也许因为太瘦太小,看起来既不像我,也不像爸爸,医生让我抱你,我怕我会抱不好你,还是你奶奶接过你抱在怀里。从医院到家四个多小时,我和你爸爸轮流按着氧气袋。一路上,我都没有听到你的哭声,当然,因为先天性肺发育不完全,你连最基本哭的权利都不被给予。

我在写的时候,早已泪眼模糊,现在脑海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瘦小的人,躺在那里。

梦希,你知道吗,在此之前,你刚出生时,医生告诉我们,你可能是唐氏儿,并且说你的肺后期发育会很难,也许一辈子都离不开呼吸机,让我们考虑放弃。我们不信,毕竟我们做过四维,你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也做好了哪怕你一辈子离不开呼吸机,那我们就照顾你一辈子的准备。未征得你同意,我们抽了你的血送去西安最好的医院检测,等待结果的那段日子真是难熬,好在最后结果出来,你不是医生说的唐氏儿,只是你的肺,确实是一个比较漫长的治疗过程。梦希,我和爸爸,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你,只是为什么,我们还是留不住你。

梦希,你从医院回来后,我们将你放在床上,不分日夜,不分黑白的照顾着你,你真的好脆弱,即使用胃管给你导流,你都容易被呛到。第一次,你因为呛到,出现了暂时的呼吸停止,我和你爸爸,差点吓死,好在我平时有看过怎么解决这种情况的视频,才将你暂时性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那以后,我们对你,更是百倍小心,万分谨慎。

梦希,也许真的是我们太没经验,不懂照顾,你回到家后,没两天,又因为肺部感染不得已再次住进了县城里的重症监护室,这一住又是十天,我们依旧无法进去看你,只能通过电话问着你的情况。

后来你出院了,在我们的照料下,你的情况逐渐好一点了,可以试着暂时脱离胃管,自己喝奶,一开始可能五毫升都不到,后来渐渐的,你越来越好,到十毫升,十五毫升,血氧监测仪上你的指数也越来越稳定,你也可以试着发出轻微的哭声,一切都在朝着好的迹象发展。

我们又开始试着让你脱离呼吸机,依靠自己呼吸,然而这好像对于你来说很难,你坚持不到一分钟就面色发紫,呼吸困难,无奈只能作罢,让你继续着对它的依赖。

后来,你从出生的两斤多,出院时的四斤,慢慢长到七斤,这个数字对于我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变化,莫大的鼓舞,我们更加有信心把你照顾好,我们也坚信,你会越来越好。

只是事与愿违,没过几天,再一次,你又因为高烧住进了医院。这一次,县医院有效的医疗水平,让医生直接坦言无能为力,还说你这种情况被我们照顾到有所改善已经是奇迹,让我们送到西安医院,但不忘补充到:即使送到,你也可能在路途中就坚持不住。

从县城到西安,最快也要四个小时,吸氧机需要一直有电源才能使用,如果我们去西安,你,一路上只能依靠氧气袋,氧气袋不稳定的氧气浓度,根本维持不了命在旦夕的你,我们求着医生先给你上呼吸机,等你情况好一点我们在转院。屋子里来了好多医生,各个科室的医生看着你的情况,都表示无能为力。你爸爸,为了你,一个平时豪气冲天的汉子直接给医生下跪,声泪俱下的求着医生给你上呼吸机,保住你。这才让一个医生微微动容,同意了给你先上呼吸机,但我们留在这里治的要求,却说什么也不答应。

好在,我的梦希,你在医院住了一晚上后,情况终于有所好转。医生考虑到我们带着你去西安治疗,路上确实不方便,并且你的情况当时极不稳定,受不了奔波,经过最终讨论,答应了将你留在医院治疗。随后就让我们去签病危通知书,那是第一次,我和你爸爸,觉得签自己的名字,原来会那么如此沉重,难以下笔。

这次,你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住院,我和你爸爸,奶奶,片刻不离一直守在你身边。

梦希,那一天,我太累了,就轻轻的躺在你身边,揽过你,将你抱在怀里,喉喘鸣使你呼吸的声音特别响,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在我怀里,一直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愿意睡去。但你好乖,不哭也不闹,甚至还冲我时不时浅浅笑一下。我后来一直在想,你那天不睡,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在向我做最后的道别?你在生命的最后学会了笑,是不是想留给我最后一份纪念。那唯一一个我抱着你睡觉的视频,被你爸爸拍了下来,至今在我的相册里,不敢去看。

梦希啊,日夜插着胃管,借住呼吸机呼吸,很难受吧?妈妈知道,我的梦希,一定很疼,难受至极。那么小的你,怎么能忍受一直插着胃管,忍受着呼吸机日夜排出的风力呢,所以你带着一身病痛,选择永远的离开这个让你疼痛的世界。

梦希,两年了,我和爸爸,从没有忘记过你,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来我们的梦里,看一看我们吧,梦希,妈妈真的,好想你……

你更害怕死亡还是被遗忘(比起死亡我更相信)(1)

花开城南望梦归,望梦无恙归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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