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1)

母亲很幸运,《青春之歌》这部曾被专家基本否定的手稿几经周折,终于在1958年1月出版。

母亲十分感激秦兆阳,私下对马联玉说过不下几十次,是秦兆阳帮助《青春之歌》出版的。

1957年年底,《北京日报》女记者田藏申打来电话,说她从人民文学出版社(作家出版社)那儿获悉《青春之歌》即将出版,因为这是写北京地区革命斗争的,《北京日报》想摘引其中一部分连载,希望母亲能够同意。

这是第一家媒体为《青春之歌》找到母亲。

小说还没有出,记者就找上门,让母亲没有料到。据这位女记者说,她粗粗看了一遍,非常感动。

母亲同意了。她不知道自己这部小说广大群众能不能接受。

1958年1月1日,《北京日报》上的“新书介绍”栏内,登出了《青春之歌》即将出版的消息。同时提到的还有李劼人的《大波》和玛拉沁夫的《茫茫的草原》。

从1月3日起,《北京日报》开始连载《青春之歌》。连载一周后,田藏申告诉母亲,还没有收到读者来信,但报社的同志们反映较好,都挺爱看这部小说。

与此同时,历经数年坎坷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终于在北京各新华书店公开发行销售。母亲紧张地等待着群众的反映。她很怕读者不欢迎,徒劳一场。

还好,有了一点反响。北京人艺去找了《北京日报》,说这部小说很不错,想把它改编成剧本……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2)

《青春之歌》电视剧里林道静的形象

就在大功告成的时候,想不到单位领导却突然点名批评了母亲。

那时正赶上北影厂开展双反运动。1958年1月31日,星期五,在全厂数百人参加的动员大会上,厂领导何文今点了母亲的名说:杨沫同志几年没有写成一个剧本,可是却写了一部40万字的小说……

言外之意,母亲只顾个人成名成家,不搞好本职工作。

母亲乍一听到后,感到非常愕然。连林艺同志也觉得很意外(因她已退出领导小组)。母亲怎么也想不通北影厂为何把她当成了一个浪费典型。自己如果有错误应该检查,可是检查什么呢?

她仔细回忆了这几年的所作所为。

首先,1952年11月她来到剧本创作所时,《青春之歌》初稿轮廓已大致完成。

到了创作所后,就投入到整党运动中,大约两个月,接着参加剧本创作会议。完了之后,与黄岩海接受任务改编赵树理的《罗汉钱》。为此搜集材料,研究如何改,弄了两三个月,到了1953年夏天,领导上忽然决定不改了。因关节炎,她无法下去。7月去了北戴河一直到10月写了4个月的小说。

1953年冬,又到通县参加统购统销的工作,单独负责一个大村子,搞了4个月。

1954年3月回来后,被选为支部书记,脱产工作。6月投入国际民主妇联的剧本《陈秀华》。9月完成,又搞支部工作。直到11月改选。袁文殊又让写反映青年生活的剧本。因病到第二年春天才去天津、广州、上海生活3个月。6月回到北京后,又投入肃反运动,到南京、上海外调,搞了4个月。10月回来后,发现肝病,继续在北京搞肃反,直到12月病重不能支持为止。

从1956年起,因病不能工作,勉强在病中写了一个剧本,10月交给了编辑处,同志们还提了意见。1957年又重写这部剧本,可是9月份又参加反右斗争。整天开会,身体又坏了,因此这个剧本没有完成。

想到这里,母亲提笔列了一个工作表,向北影厂的林艺和鲁军说明了情况。这两位同志也都认为杨沫没有出剧本,不该负多大责任。

当时也有人写大字报,附和厂领导的说法,指责母亲拿着国家的工资,不写剧本,却给自己写小说。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3)

《青春之歌》最早的版本

这是母亲参加革命以来,头一次在大会上被点名批评。她确实有点想不通,于是她写了一张小字报贴在北影厂,列举实例,反驳了对她的指摘,以正视听,原文如下:

我是1952年11月17日来剧本创作所工作的。到1958年1月底,共是5年零两个月多一点。在这期间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列表如后,并附几点说明,以便同志们看得较清楚。

我的小说是在1950年养病期间酝酿的,1951—1952年来创作所前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写成,并不是搞剧本工作之后才写的。

工作统计表(会议时间可能不十分准确,因为记不清了)

1952.12——1953.1 在创作所参加整党运动(两个月)。

1953.2——1953.3 开剧本创作会议,全都参加(两个月)。

1953.4——1953.7 和黄若海一同着手改编《罗汉钱》(约3个月)。

1953.7——1953.10 修改小说《青春之歌》3个月(是因病不能下去生活,在北戴河休养期间)。

1953.11——1954.3 参加合作化运动到通县负责一个村子(田家府)的统购统销工作(4个月)。

1954.3——1954.4 写成农村合作化剧本的梗概交给领导,由孙谦同志提过意见。

1954.4——1954.11 担任支部书记(脱产)8个月,不过这中间即从7月到9月,曾抽出参加伊文思总导演的《五支歌》中的《陈秀萍》的编剧工作3个月。

1954.12——1955.1 领导分配编写青年剧本。

1955.2——1955.6 到天津、广州、上海等地中学生活4个多月。

1955.6—— 1955.12 全部投入肃反运动,担任上海调查组组长的工作。

1956.1——1956.10 在病中写出一个青年剧本,决定修改。

1956.11——1957.3 酝酿重写青年剧本。

1957.4——1957.5 修改小说两个月。

1957.6——1957.8 在北戴河重写青年剧本。

1957.9—1957.12 参加反右斗争。

1958年1月到公安局了解少年犯罪情况,并到狱中和少年犯谈话数次。

……

从以上情况看来,同志们可以看出,这几年来我是不是不肯写剧本,而只埋头在写小说。我是不是懒惰,不负责任,只在追求个人的名利。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写出剧本来(虽然我一直想写,也在摸索着写),这个,我是应当检讨的。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4)

90年代初《青春之歌》版本

在那种革命至上的极端宣传下,类似母亲这样缺少母爱的母亲绝非个别,还有不少。

另外,与她早年受邓肯的影响有关,崇尚叛逆女性。刚开始叛逆封建礼教、叛逆传统观念,后来啥都叛逆,连基本人性也叛逆。如血缘意识、母性本能等全都否定。

也恐怕有她生理上的原因。自从动了两次手术,过早摘除了卵巢、子宫,母亲性情变得烦躁易怒,为一点小事就生气。她自己就是个病人,需要别人照顾,自然对孩子缺少耐心和关爱。

还有,与父亲关系不好,父亲对孩子的冷漠传染了她。她在日记中多次埋怨父亲不管孩子,让她心理不平衡,结果她跟父亲一样也厌烦孩子,疏远孩子。

不过,据我分析,她对孩子缺少爱有她母亲的遗传。她母亲丁凤仪就不是一个很疼孩子,很母性的女人。

——母爱能遗传,少母爱也能遗传。

母亲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她父母对孩子的态度潜移默化被她所接受。那就是“自己第一,孩子第二”。如果她父母很爱她,很关心她,视她为掌上明珠,她绝不会这个样子。母亲不知不觉中继承了她母亲丁凤仪对孩子的冷漠,管理粗疏,放任自流。

母亲认为这种冷漠是不娇惯孩子。她可能觉得,她这样对待我们比她自己小时所受到的待遇好多了。起码她从没有像她母亲那样用牙咬我们。

在母亲的意识里,把正常母亲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为孩子宁肯牺牲自己的母爱统统当成了“娇生惯养”。记得1960年左右,她去看望了一位老战友后,回家感慨道:这个同志太惯孩子了!为讨孩子欢心,竟让小孩用手打自己的脸。小时这么惯,将来大了,他还不把你给杀了呀!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5)

《青春之歌》最新版本

母亲曾微笑着告诉我:刚解放时,哥哥因为穿着破旧,总给家里跑腿干活,被邻居误以为是家里的勤务员——她可能很为自己不娇惯孩子自豪。其实当时干部家里穿的破,总干活的孩子很多,并不都被认为是家里的勤务员。我想真正原因是父母对哥哥冷淡,才给外人这个感觉。

母亲的家庭是特殊的,心理也比较特殊。她的慈母心也有,我当反革命后,她救了我。为哥哥调动工作,姐姐调回北京,她都找了人,帮了大忙。所以她也不是一点母爱没有,就是比较少。三年困难时期,她和父亲眼看着我和哥哥吃不饱,甚至饿昏了也不管,自己心安理得吃高级点心;她最疼爱的女儿不明不白死亡,嫌犯抓住后又给放了,她却没有劲头去奔走,上告,打官司。

——严格要求,不搞特殊化,不娇惯孩子也不能走极端,否则就成了冷酷和虐待。姐姐徐然是被母亲很宠爱的。在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中曾说母亲“爱也温柔,爱也冷酷”,尽管委婉,也道出了母亲对子女有冷酷一面的事实。

事业型的女性,往往缺少亲情意识,不是好母亲。所以,很多女作家的孩子都对自己的母亲有一肚子意见。

老鬼和老妈(老鬼我的母亲杨沫)(6)

《青春之歌》里爱国青年形象

本连载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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