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最近发言(任正非答媒体提问全记录)
21日上午九时,深圳华为总部,任正非五月中国媒体圆桌采访准时开启。你来我往,谈兴甚浓,有感于此,圆桌采访的主角、华为创始人任正非主动提议,只要在座各位媒体记者肚子不饿,就可以继续提问。原定的90分钟采访活动也因此延长到了150分钟。
四个月前,央视记者董倩在专访中提问任正非“华为是否处在最危险的时候”,这个问题放在今天或许依然不过时;当时的任正非回答得自信而坦率,今天的任正非亦然。两个半小时,四十余轮问答,央视新闻特将采访全过程整理成文字,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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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电视台记者董倩:首先,我是一个做直播的记者,您是军人出身,严把时间关,我也是严把时间关。时间过得真快,四个月前同样是这个地方,我们做过一次访问,那时我采访您的时候,大家普遍认为华为已经进入了一个低点,大家异常关注,才有了您面对一系列国内外记者的采访。没想到四个月之后,华为今天面对的局势比四个月前更加复杂,甚至更艰难。刚才有记者同行拿出“烂飞机”的照片,同样我也拿到了,这张照片您也非常喜爱,是伤痕累累的照片。
任正非:我是在“悟空问答”网站上看到这张照片,觉得很像我们公司的情况,发给大家。运营商BG认为自己就是这架飞机,他们就自己拿来广播了。后来梳理下来发现,运营商BG反而还没有大的问题,因为有十几年的准备充分。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是一边飞一边修飞机,争取能够飞回来。
记者:这架飞机之所以能够飞回来,是因为要害部位没有受到伤害,例如油箱、发动机,只是机翼非要害部位受到了伤害。有没有可能飞的时候要害部位受到攻击,那怎么飞回来?
任正非:我讲两个故事,二战时的德国和日本。德国因为不投降,最后被炸得片瓦未存,除了雅尔塔会议(编者:应为波兹坦会议)留下准备开会,其余地方全被炸成平地。日本也受到了强烈轰炸,如果不投降,美军也要全部炸平,最终日本采取了妥协的方法,保留天皇,日本投降,没有被完全摧毁,但是大量的工业基础被摧毁了。当时有一个著名的口号“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人还在,就可以重整雄风”,没多少年德国就振兴了,所有房子都修复得跟过去一样。日本的经济也快速恢复,得益于他们的人才、得益于他们的教育、得益于他们的基础,这点是最主要的。所有一切失去了、不能失去的是“人”,人的素质、人的技能、人的信心很重要。
记者:美国时间的昨天,(美国)发了一个对华为90天的延迟禁令期,换句话说华为有了90天的临时执照,您怎么看?90天可以做什么?如果新闻是真的,90天如果取消怎么看待这个反复?
任正非:首先,90天对我们没有多大意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美国政府做的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借此机会要讲一下,我们还是要非常感谢美国公司的,三十年来美国公司伴随着我们公司成长,做了很多贡献,教明白了我们怎么走路。大家知道,华为绝大部分的顾问公司都是美国公司,典型的有IBM、埃森哲等,有几十家。
第二,美国大量的零部件、器件厂家这么多年来给了我们很大支持。特别是在最近的危机时刻,体现了美国企业的正义与良心。前天晚上,徐直军半夜两三点打电话给我,报告了美国供应商努力备货的情况,我流泪了,感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天,美国的企业还在和美国政府沟通审批这个事情。
我们被列入实体清单,美国公司卖产品给华为都必须要拿去批准。美国是法制国家,美国企业不能不遵守法律,实体经济要遵守法律。媒体也不要老骂美国企业,大家多为美国企业说话,要骂就骂美国政客。我觉得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一竿子打过去打的都是矮的人,其实高的人打不着。媒体应该要理解,美国企业和我们是共命运的,我们都是市场经济的主体。
美国政客做这个工作可能低估了我们的力量。我就不多说了,因为何庭波的员工信说得很清楚,国外、国内的主流媒体都刊登了。刚才说到烂飞机,我们有一些边缘产品没有“备胎”,这些产品本来迟早就要淘汰的,这些有影响。但在最先进的领域不会有多少影响,至少5G不会影响,不仅不影响,别人两三年也不会追上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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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想问一个关于芯片的问题。我注意到您在18日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表示“华为不需要美国芯片,华为没问题”。华为公司致员工的一封信被刷屏,信中说公司是有底气、有准备的。请问华为的底气从何而来,做了哪些准备?
任正非:第一,我们永远需要美国芯片。美国公司现在履行责任去华盛顿申请审批,如果审批通过,我们还是要购买它,或者卖给它(不光买也要卖,使它更先进)。因此,我们不会排斥美国,狭隘地自我成长,还是要共同成长。如果真出现供应不上的情况,我们没有困难。因为所有的高端芯片我们都可以自己制造。在和平时期,我们从来都是“1 1”政策,一半买美国公司的芯片,一半用自己的芯片。尽管自己芯片的成本低得多的多,我还是高价买美国的芯片,因为我们不能孤立于世界,应该融入世界。我们和美国公司之间的友好是几十年形成的,不是一张纸就可以摧毁的。我们将来还是要大规模买美国器件的,只要它能争取到华盛顿的批准。现在时间很匆忙,一时半会估计批不准,缓冲一下是可以的。他们能获得批准的话,我们还是会保持跟美国公司的正常贸易,要共同建设人类信息社会,而不是孤家寡人来建设信息社会。
日本媒体整理稿子时有一点偏激,我们能做和美国一样的芯片,不等于说我们就不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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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之前说华为不想做独行侠,需要合作。现在又提到可以做好两手准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现在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根据禁令实际上会打断全球的供应链,使得整个市场感到混乱?第二,过去一段时间以来,美方质疑华为的公司治理、财务问题等各种各样的问题,您认为反对华为的声音主要纠结于华为的哪些方面?为什么要针对华为?
任正非:政治家怎么想的我真不知道。我觉得不能因为我们领先了美国就要挨打,因为5G并不是原子弹,而是造福人类社会的。
5G的容量是4G的20倍,是2G的1万倍;耗电每个比特相比4G下降了10倍;体积下降到1/3,下降了70%。5G基站只有一点点大,20公斤,就像装文件的手提箱那么大,不需要铁塔了,可以随意地装在杆子上、挂在墙上;我们还有耐腐蚀材料,几十年不会腐蚀,可以把5G装在下水道里。这样的方便对欧洲最适合,欧洲有非常老的城区,不能像中国这样安装大铁塔。当然中国的大铁塔也不浪费,可以把5G基站挂在上面。但是不需要新建铁塔了。每个站点不需要吊车等,工程费用上在欧洲还可以降低一万欧元。不仅是铁塔,以前的基站大需要吊车,把吊车开进去还需要封路。现在5G基站我们用人手提就上去了,因此很简单。第二,5G带宽的能量非常大,能提供非常多的高清内容,传播8K电视很简单。宣传上说费用下降了10倍,实际上可以下降100倍,这样老百姓也能看高清电视,文化就会快速提升。国家发展要靠文化、哲学、教育,这是发展国家的基础。因此,5G改变一个社会,它还有非常短的时延,可以用于工业的很多东西。
董老师关心的是发动机打掉没有?我们是边缘的翅膀有可能有洞,但核心部分我们完全是以自己为中心,而且是真领先世界。越高端,“备胎”越充分。
记者:您是不是觉得国际市场秩序被打乱?
任正非:不会。欧洲不会跟它走,美国企业大多数反而跟我们沟通很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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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刚才谈到对华为的影响,看到海思这封信之后,从舆论反应来讲非常热血。芯片行业的从业者以一个比较客观的态度来看待国产芯片,包括国产的核心零部件和美国、外国企业的差距。您觉得华为的自主产品和研发究竟走到哪里?包括信里提到的,保证接下来能连续不间断的供应?有没有一个临界点,位于何处?
任正非:为什么不洗一个“冷水澡”呢?我认为,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冷静、沉着。热血沸腾、口号满天飞,最后打仗时不行也没用,最终要能打赢才是真的。
我们首先要肯定美国在科学技术上的深度、广度,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特别是美国一些小公司的产品是超级尖端的。我们仅仅是聚焦在自己的行业上,做到了现在的领先,而不是对准美国的国家水平。就我们公司和个别的企业比,我们认为已经没有多少差距了;但就我们国家整体和美国比,差距还很大。这与我们这些年的经济上的泡沫化有很大关系,P2P、互联网、金融、房地产、山寨商品……等等泡沫,使得人们的学术思想也泡沫化了。一个基础理论形成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如果大家都不认真去做理论,都去喊口号,几十年以后我们不会更加强大。所以,我们还是要踏踏实实做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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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关于芯片的问题。看到何总发的公开信以后,很受鼓舞。我看资料海思是2004年成立的,经过这么多年发展,在很多方面已经有自己的芯片。当时是怎么推演的,您个人或者华为当时如何决定做自研芯片?包括何总讲到“极限生存”的假设,推演到目前为止,您前两天接受媒体采访说到“我们已经不需要美国芯片了”,这个过程能不能描述一下?当初的推演到现在的结果,符合当初的设想吗?如果美国芯片完全不能供应,为客户提供服务的能力如何?
任正非:其实我们牺牲了个人、家庭,牺牲了陪伴父母……,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理想——站到世界最高点。今天大家憋不住了,就喊出口号,要“争雄世界”、“世界第一”。以前我们是不允许喊的,为了这个理想,我们与美国迟早有冲突。为了避免这个冲突,2000年初的时候,我们也很犹豫,能不能戴顶“牛仔帽”,我们曾经准备以100亿美元把华为卖给一家美国公司,合同签订了,所有手续都办完了,就等对方董事会批准。所有谈判人员都在酒店买了花衣服,在沙滩上比赛跑步、打乒乓球,等待批准。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公司董事会换届,新董事长比较短视,拒绝了这项收购,收购就没有完成。当时准备卖给美国公司,我们的想法是,一群中国人戴着一顶美国“牛仔帽”打遍全世界。这个想法没能实现之后,我们高层领导表决,还卖不卖?少壮派一致表决“不卖”,我也不能违背。我告诉他们,迟早我们要与美国相遇的,那我们就要准备和美国在“山顶”上交锋,做好一切准备,从那时起,就考虑到美国和我们在“山顶”相遇的问题,做了一些准备。但最终,我们还是要在山顶上拥抱,一起为人类社会做贡献的。
记者:包括华为其他管理层也释放出“有能力继续为客户服务”的信息,会不会因为美国事件对原来的大客户、对业务造成影响,我们怎么应对?
任正非:我们肯定能继续为客户服务,我们的量产能力还是很大的,并没有因为被美国列入实体清单受到多少影响,我们在全球的竞标还是在前进。增长速度会减慢,但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慢。我们一季度销售收入同比增长39%,四月份降到25%,预计今年底还会下降一些,但是不会造成我们公司负增长,或者对产业发展带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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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如果美国断供发生,对这个产业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前两天看到发了一个微博“如果备胎好用,何必等到胎破了再用?”,这个观点您怎么看?
任正非:如果都用“备胎”,就是体现了你们所说的“自主创新”,自主创新最主要目的是想做孤家寡人,我们想朋友遍天下。因此,没有像他想象的“备胎好用,怎么不用”,他不理解我们的战略思维。我们不愿意伤害朋友,要帮助他们有良好的财务报表,即使我们有调整,也要帮助。
我刚才也讲到,我们没有和美国公司表明不用它们的器件,而是希望美国公司继续能给我们供货,我们共同为人类服务。在早期,我们还把芯片这方面的开发心得告诉对方,甚至研究成果,我们自己不生产,交给对方生产,要不然全世界的供应商怎么对我们那么好。“备胎好用,为什么不用?”备胎、备胎,胎不坏,为什么要用?
记者:万一真的出现断供情况,对产业有什么影响?
任正非:对于我们公司,不会出现极端断供的情况,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年初判断这个事情的出现可能是两年以后,因为总要等美国和我们的官司法庭判决以后,美国才会对我们实施打击,无论结论怎样,(美国)都会对我们打击。这样我们还有两年时间,足够准备。由于孟晚舟被捕,就把“导火索”时间推前了。
大家都知道,我们春节也在加班,我春节也在慰问员工。春节加班期间,仅仅是保安、清洁工、餐厅服务员……,在国内就有5000名服务人员在供应我们的“战士”,他们可以拿多倍工资,公司采购食品的价格都翻一番,还给服务员一些小费。我们很多员工春节连家都不回,打地铺睡,就是要抢时间奋斗。五一节也是这样的,很多人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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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谈到备胎计划,华为实施备胎计划这么多年来投入了多少资金?如果备胎计划一直不启用,会一直投入钱到这个备胎计划吗?
任正非:实在是太多了,我说不清楚。“正胎”和“备胎”的预算和人力编制是一起拨给他们的,以前预算分配以“正胎”为主,现在以“备胎”为主。具体多少,我是搞不清楚的,每次汇报都是满满的几页纸,我不会过问每个零部件,只是在大概念上过一过。落到下面的计划,这个零部件中还有哪几个关键环节,是一点点来的。要不怎么会有八、九万的研发工程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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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美国管制之后,华为在日本、欧洲、台湾地区的企业,估计会帮到华为很多。美国政府如果管制不成功,下一步会不会对台积电这种企业施压?华为毕竟是一个芯片设计企业,并不具备整个产业链方面的能力。
任正非:如果外面不屈服的人多了,后面跟着不屈服的人就更多了,我们不要太操心这些,毕竟没有发生。
记者:Google事件,欧洲地区用户很担心,未来华为手机不能用安卓最新的系统。在这方面,如何去应对?
任正非:Google是一家好公司,而且是一家高度负责任的公司,它也在说服美国政府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也在讨论变通的救济方案,专家们还在做这个事情,现在我还不能完全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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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觉得现在这种严峻的形势大概会持续几年?这对于华为的发展历史会是转折点吗?
任正非:你应该问特朗普,问我就问错了。我认为,这件事有两面性,一方面我们会受到一些影响,另一方面,会刺激中国系统性地、踏踏实实地发展电子工业。国家发展工业,过去的方针是砸钱,但只钱砸下去不起作用。我们国家修桥、修路、修房子……已经习惯了只要砸钱就行。但是芯片砸钱不行,得砸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但是我们有几个人在认真读书?博士论文真知灼见有多少呢?这种状况下,完全依靠中国自主创新,很难成功。为什么不跨国创新呢?可以在很多国家中建立创新基地。哪个地方有能力,就到哪个地方去,我们可以在当地去建一个研究所。
当然,中国现在回来了很多人才,这是很重要的。但是中国的个人所得税比外国高很多,如果来到中国,要多缴这么多税,“雷锋”精神是不可持续的,雷锋是把一切都献给国家、献给党。但是,毕竟这些顶级专家是从外国回到中国,不仅没有优惠,税收还高很多。最近听说大湾区可以降到15%,实施措施是什么?是不是要在大湾区有户口,是否要在大湾区有工作?换一个地方就不行,这个政策有什么用?科学家本身就是流动的,只在这里上班八小时,还是科学家吗?我们要创造一些外国科学家回国的路。
第一次世界人才大转移,是苏联的三百万犹太人转移到以色列,以色列成为了一个科技高地。第二次人才大转移又来了,美国排外,大量人才进入不了机密研究。美国著名媒体写了一篇文章反问美国“中国如果发明了治癌的药物,也危害国家安全吗?”美国癌症研究中心辞退了三个华人科学家,中国人发明的治疗癌症药,难道也危害国家安全了吗?他反问美国。很多科学家在美国丧失了工作信心,为什么不拥抱他们进来呢?他们问“怎么进来?孩子上学难,没户口买不了车,还要缴很高的税收。”应该调整我们的政策,拥抱这个世界。美国两百年前是印第安人的地方,就是政策对了,今天是世界霸主。我们国家有五千年文明,有这么好的基础,应该拿出政策来拥抱世界人才来中国创业。
大家要想到,东欧国家都比较贫穷,但是美国大量的领袖、科学家、金融家……都是东欧人,我们为什么不大规模吸引东欧人到中国来,或者在东欧建立各种研究基地?所以,以中国为中心建立理论基地要突破美国的重围,眼前这个方式比较难,因为中国在基础理论上不够,这些年好一些了。我曾在全国科学大会上讲了数学的重要性,听说现在数学毕业生比较好分配了。我们有几个人愿意读数学的?我不是学数学的,我曾经说,我退休以后想找一个好大学,学数学。校长问我,学数学干什么?我说,想研究热力学第二定律。他问,研究用来做什么?我说,想研究宇宙起源。他说,我很欢迎你!但是我到现在还不能退休,还去不了。我们那时是工科学生,学的是高等数学,最浅的数学。中国要踏踏实实在数学、物理、化学、神经学、脑科学……各方面努力去改变,我们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能站起来。
中国过去的哲学体系是玄学,即使有佛教,也是梵文,唐僧应该翻译成汉语,但是没有翻。西方推行的是形而上学和机械唯物论,产生了物理、化学、数学、几何学……各种学科,所以工业发达,建立了工业社会,占领了全世界。现在玄学没有说没用,搞虚拟世界,中国的游戏业发展很快,人类社会的很多生产方式也可能会虚拟化。人类在人工智能的科学家中,有50%左右是华人,如果他们受到排挤,拥抱他们进入中国,他们就会在底层平台上创新,给我们提供一个基础。
我认为,如果能够真真实实把优秀人才引进来,对我们改革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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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鸿蒙系统有没有在华为内部小范围使用?
任正非:这个问题抱歉今天回答不了。我们能做操作系统,但不一定是替代别人的做法,因为我们在人工智能、万物互联中本身也是需要,但是到底哪些用了、哪些没用,我不是很清楚。
记者:现在很多的文章是“华为震惊体”,华为震惊了全球。
任正非:我们公司员工都是傻傻的,一个都没有被吓到,我们觉得很平常。网上文章一般很夸大,就像网上说英飞凌不给我们供货了,哪有这回事?这是有人编的。所以,如果真想了解华为的事情,就请看我们的心声社区。在心声社区上,即使骂公司的帖子也不会被封,反而是人力资源部要去看看他骂得怎么样,如果骂得很对,就开始调查,再看看前三年他的业绩,业绩也很好的话,就调到公司秘书处来,帮助处理一些具体问题,培训他、锻炼他,也就是给他一个到总参谋部来“洗澡”的机会,半年以后把他放下去,这些种子将来迟早是要当领袖的。总说我们好的人,反而是麻痹我们,因为没有内容。心声社区骂我们的内容都是很具体的,我们要对具体去分析。如果没有自我批判精神,我们就不可能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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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现在大家都很关心华为的“备胎”计划,您从十年前就开始谈国际形势对华为的一些比较有忧患意识的影响。
任正非:对于“备胎”计划的讲话,总裁办邮件都是公开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讲的,我不记得了,但是反复讲过,只是社会不引起重视。现在美国打我们一下,“备胎”这个词就被重视了。
记者:这么多年的忧患意识战略倾向和具体的业务连续性,宏观和微观层面的结合。这么多年一直考虑这个事情,当预想变成现实时,而且打击比大家想象中严重,您有没有一些新的想法?我们已经看到太多关于中美贸易摩擦对华为的影响,真正挑战来的时候,有没有新的想法?
任正非:第一,业务连续性和“备胎”是一致的,备胎就是保证在车子抛锚时换一个轮胎还能开。连续性也是一步步实现的,其实很多东西已经投产了。投产的时候不排外,外面的货订一半。我曾经有篇文章说,每年至少买高通5000万套芯片,因此我们从来没有去排斥和抵制。
世界上最大的备胎就是原子弹,原子弹有什么用?二战后一次也没有用过。但是中国升官的官员基本都有两弹背景,一是做两弹有能力,二是忠诚于国家的事业,技术可靠又有能力,就当一个部长或者省长。40岁左右就能当省长,让我们很羡慕,我们40岁还在找工作。“备胎”现在变成一个新名词,在我们公司是很正常的行为。何庭波也被炒红了,在美国发禁令的那天晚上发的,她憋不住了。这些年她很难受,做那么多年都不能把脑袋昂起来。
记者:也就是说,您认为备胎一直在,备胎用不用还不好说?
任正非:备胎一定有用的,因为是结合我们的解决方案设计的,不是脱离解决方案做的。直到它能用的时候,才开始投入使用,滚动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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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现在大家对华为有两派很鲜明的情绪:第一,很鲜明的爱国主义,把华为的支持上升到爱国的高度上;第二,华为绑架了全社会的爱国情绪,要是不挺华为就不爱国。现在情绪越来越严重了。
任正非:那我的小孩用苹果,就是不爱华为了?不能这么说。我经常讲这样的话,余承东很生气,认为老板总为别人宣传,不为自己宣传。我讲的是事实,不能说用华为产品就爱国,不用就是不爱国。
我经常举一些例子,其实就是想泼华为公司的冷水,不能使用民粹主义,这是害国的。因为国家未来的前途在“开放”。这次中美会谈完了以后,中央电视台讲到“我们要开放、要改革”,我好高兴。实际上,我们还是开放晚了、改革晚了。中国的钱太多,为什么只存美国,不存一些到欧洲、俄罗斯、非洲……各个国家?如果说担心他们不还,他们是以国家信用抵押的,今年不还,一百年后还,不行吗?中国又不着急钱,这样就分散了风险。对于农产品,为什么非买一家?可以买买乌克兰的农产品,乌克兰就不会那么困难。乌克兰是俄罗斯重武器的“粮仓”,买食品粮食时,是不是也可以买重武器“粮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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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刚才谈到做芯片光靠砸钱不行,又谈到需要物理学家、数学家。作为一个商业公司,华为在此前的场合,无论是华为公司还是您个人,多次谈到“基础研究与基础教育”,包括还有一些广告。针对基础研究和基础教育,华为有哪些具体的动作?这会对华为未来的发展提供什么样的支撑?
任正非:我们在全世界有26个研发能力中心,拥有在职的数学家700多人,物理学家800多人,化学家120多人。我们还有一个战略研究院,拿着大量的钱,向全世界著名大学的著名教授“撒胡椒面”,对这些钱我们没有投资回报的概念,而是使用美国“拜杜法案”原则,也就是说,受益的是大学。这样,从我们“喇叭口”延伸出去的科学家就更多了。
大家今天讲5G标准对人类社会有多么厉害,怎么会想到,5G标准是源于十多年前土耳其Arikan教授的一篇数学论文。Arikan教授发表这篇论文两个月后,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就开始以这个论文为中心研究各种专利,一步步研究,共投入了数千人。十年时间,我们就把土耳其教授数学论文变成技术和标准。我们的5G基本专利数量占世界27%左右,排第一位。土耳其教授不是华为在编员工,但是我们拿钱支持他的实验室,他可以去招更多的博士生,我们给博士生提供帮助。我们在日本支持一位大学教授,他的四个博士生全到我们公司来上班,上班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而且他又可以再招四个博士生,等于有八个博士帮做他研究,所有论文等一切都归属他,不归属我们。如果我们要用他的东西,需要商业交易,这就是美国的“拜杜法案”原则,我们就是通过这样的“喇叭口”,延伸出更多的科学家。
上周我们召开了世界科学家大会,我没有去现场,通过视频转播到我的会议室。来了一批科学青年给我做技术翻译,都是博士,很厉害,他们给我解释这些论文对未来人类社会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断有这种世界性的交流,我们自己吸收能量,他们也吸收了我们的需求,不断滚动传播。
西方公司在人才争夺上,比我们看得长远,发现你是人才,就去他们公司实习,专门有人培养你,这不是我们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概念。我们扩大了与美国公司争夺人才的机会窗,但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对世界各国的优秀大学生,从大二开始,我们就给他们发offer。这些孩子超级聪明,举一个例子,新西伯利亚大学连续六年拿到世界计算机竞赛冠军、亚军,但是所有冠军、亚军都被Google用五、六倍的工资挖走了,从今年开始,我们要开出比Google更高的薪酬挖他们来,在俄罗斯的土地上创新,我们要和Google争夺人才。我们支持科学家的创新,对科学家不要求追求成功,失败也是成功,因为他们把人才培养出来了。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源源不断地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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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去参观了华为实验室,有很多新鲜的发明,比如防腐蚀设备、热传导……,我发现都是高中化学的原理,但是运用起来非常神奇。这是不是您眼中的基础科学和基础教育的一种表现形式,这种基础科学的积累,能够在当下关键节点上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帮助?
任正非:其实原子弹的核反应链式方程,初中生都学过,但是做成原子弹可不那么容易。基础科学看起来道理很简单,实施起来非常难。所以,在国外某项东西可能看起来是很小的发明,但是发明中套发明,再套发明,是数千项专利、上万项专利支撑了一个小小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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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现在谈加强数学与基础学科的投入,您认为现在华为的投入在全世界范围内大概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您以什么样的机缘,认识到投入基础学科的重要性?您对未来的投入有什么样的目标和预期?
任正非:举一个例子,P30手机的照相就是数学。现在的图像不是照出来的,是数学算出来的。因为人的眼睛相当于有一亿个镜头,相机就一个镜头,我们手机通过一个镜头进来的感光点,用数学的方式分解成几千万个视觉镜头,再重新还原出来。我们公司数学家的口号是“把手机做的比人类眼睛还好”,我还在公司讲话批判过,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他们顽固不化,没有办法。他们说“手机照月亮,可以照一千公里”,可能是真的,因为它是数学,把微弱的信号可能还原。
我去法国尼斯研究所见他们,就说“尼斯的海是蓝的,天是蓝的,数学家的公式为什么也是蓝的?”原来图像偏蓝色基调,现在好像纠正过来了。手机之所以进步这么快,得益于我们的战略“备胎”,因为我们网络建立的战略备胎没有用,就划给了终端,终端一下如鱼得水,每三个月换一代,主要是数学家的贡献,当然还有物理学家做光的三色传感器。
所以,如果电子工业还停留在买别人零部件来组装,不可能的。当然,他们也有数学,只是数学是别的公司做的,在零部件中加钱卖给他们。在这个方面,我们应该是领导世界的,站在世界最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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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一段时间以来,美国不仅自己打压华为,还拉拢欧洲盟友对华为施压,封锁华为,如果美国持续强硬要求欧洲盟友们关闭对华为的大门,您是否会亲自到英国唐宁街10号、法国爱丽舍宫等,以更直接有效的方式推开那扇威胁对华为关闭的大门?
任正非:唐宁街10号,我以前经常去喝下午茶。他们问我,如何学习与国际接轨?我说,下午茶。所以,他们为了接待我,在唐宁街喝下午茶。我们与各国领导人都是有沟通的,每个国家有独自的利益,美国不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号召所有人都跟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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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去年一直比较关心手机企业对于无障碍的支持,科技进步对残疾人士帮助非常大。华为是一家比较有理想的企业,上周5月16日全球无障碍日,华为作为一家领先的科技公司,在无障碍方面做了哪些努力?之后有什么计划?
任正非:我曾在日本试戴我们公司的眼镜,可以看到几千公里以外员工的操作,对他的操作给予指导;或者戴上眼镜以后,眼镜上有所有的图纸,对与不对全都有指导,这是已经能做到的。有没有进入市场,我不知道。
对残障人的支持,理论上将来是能够提供的,现在具体进行到什么阶段,我还不知道,我让他们打电话问问。理论上可以通过对脑神经刺激感觉,能做到这点。我戴的是无线的眼镜,能看几千公里以外员工进行的工程。当然,现在我讲的不算,因为看的是科学家给我的演示项目,还不是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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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苹果一直比较关注基础教育,做得很好。很多ipad、iphone对于孩子学习很有帮助。华为非常重视基础教育,包括基础学科,华为做了哪些努力?不能光说不做,我想知道对于教育这块的看法。
任正非:提高全民族文化素质是国家的基本责任,任何一个企业都不可能担负起一个民族素质提升的责任来。不能说提到了教育就要去做教育。
中国将来和美国竞赛,唯有提高教育,没有其他路。教育手段的商品是另外一个事情,我认为最主要还是要重视教师,因为教师得到被尊重了以后,大家都想做教师。深圳教师得到了尊重,深圳老师挣钱多,253个人竞争一个教师岗位。我们帮助清华附中建设清澜山中学,校长说将来能做到中国第一的学校,因为收费高。清澜山只招收两千多个学生,对全社会开放,华为员工抢着送孩子进去,送不进去找我,我说我管不了你们。
只有教师的政治地位提升,经济待遇提升了,我认为才可能使得教育得到较大发展。我个人为什么感受很深?我父母是乡村教师,在贵州最偏僻的少数民族地区从事乡村教育工作,父母这一辈子做教师的体会对孩子们的教育就是一句话“今生今世不准当老师”,如果老师都不让自己的孩子当老师,国家是后继无人的。我亲身经历了他们政治地位低、受人歧视、经济待遇差的窘境,我们自己跟着他们,也亲身体会了这个苦,所以没有选择去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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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有两个问题:第一,在公司规划中,当前消费者业务是最大的一块,接着是运营商业务、企业业务。在您心里,未来一段时间比如说五年或者十年以后,三块业务会达到什么样的营收占比?第二,关于海思的定位,在当前局势下,你怎么设计海思在华为体系中未来定位问题?
任正非:海思是华为的一个助战队伍,跟着华为主战队伍前进,就如坦克队伍中的加油车、架桥机、担架队一样,是这样的定位。三个板块,不是哪个板块挣钱多就地位高,只有网络联接部门才能称霸世界,美国打的是这个部门,“烂飞机”说的也是这个部门。现在梳理下来,发现这个部门困难少,因为准备时间长,反而别的部门困难多。在5G、光传输、核心网等领域,不会受到打击,还会长期领先世界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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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最近海思集结令刷屏,不停地招聘全球员工,海思未来什么时候会独立?
任正非:永远不会独立,它就是主战部队里的“加油车”、“担架队”、“架桥队”,不是主战部队,怎么会独立呢?网络联接部门是主战部门,将来销售额不一定是最高,因为“珠穆朗玛峰”可能容纳不了这么多产值,但是“珠穆朗玛峰”对世界意义很大,是一个战略高地。美国就是为了争夺战略高地,争夺不到,所以使用行政手段,我们怎么会见钱眼开,放弃这个战略高地呢?我们不会喧宾夺主。
记者:华为虽然有连续性作业管理的准备,但是面对一个服务器、基站,涉及的零部件太多了,您的乐观来自于哪里?
任正非:把问题梳理出来,每个存在的问题都要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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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问一个关于研发的问题,华为在研发投入非常大,今后华为在研发上重点方向有哪些?有哪些技术储备?
任正非:我们这三十年都对着同一个“城墙口”冲锋,几十人、几百人对着这个“城墙口”,几万人、十几万人还是攻这个“城墙口”,总会把这个“城墙口”攻开的。而且我们炮击这个“城墙口”的“弹药量”,现在是每年200亿美元的研发了,全世界没有一个上市公司敢像我们这样对同一个“城墙口”投入这么多的炮击量。
我们仅仅围绕着“疏导信息流量”做努力,终端就是一个“水龙头”,CNBG就是一个“管道”,越这么做,我们越可能领导世界,越容易在世界上占有一定的合理地位,而且炮击量还会越来越大。如果我们财务受一点挫折,还不会影响科技上的投入,因为员工都不贪钱,生活费都够了。很多科研人员的老婆省钱,我还批评;有人问我,你们华为公司谁是雷锋?你们去奢侈品商店看,买几个包就走的人,问一下她的老公是哪里的?华为的。顺着来找工号,那就是雷锋,不用评了。老公挣钱多,老婆不花,老公怎么还有动力去挣钱呢?我们持续还在同一个领域前进,不会换轨道。
外面网传我们造车,我们不会做的。因为我们的车联网基本上是世界最主要车企的供应商,将来以车载计算、车载电子为主,我们可能产业很大。与别人合作,一起实现了无人驾驶,人家送我们一台车,车上印了华为标记,不等于华为要造车。这只是传说,我们不会随便换轨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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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对基础教育很重视,未来有没有可能以某些形式参与到基础教育工作呢?
任正非:基础教育是国家的责任,企业要做好企业自身的事情。我们是主战部队,“坦克大军”在前进时,拖着几个孩子、拿着几个识字本,就不可能冲得上“上甘岭”。为人类建立这么庞大的网络,就是我们最大的社会责任,全世界30亿人口是我们联接起来的。特别是非洲地区,因为不赚钱,西方国家不去,是我们去联接起来的。如果华为不存在了,才是对世界的威胁。
我们不会自己去做教育,因为我们的主战部队还要缩减,要把一些次要的组织砍掉,让他们转为民兵组织私有化,跟着我们前进。就像淮海战役一样,民工推着独轮车送粮食,但是要给钱的。今年春节期间员工加班时,有五千多人提供服务,就是民兵组织,春节不仅买东西价格翻倍,还给服务人员一定奖励,及时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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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我们看来,华为的管理哲学、管理思想是任总的管理哲学和管理思想,您认为华为的管理哲学和管理思想的精髓是什么?国际的管理哲学长期为西方主导,您是否认为,中国的管理哲学、管理思想是不是到了向世界输出的时候了?市面上有大量的书籍写华为秘籍,存在华为的秘籍吗?华为模式可以复制吗?
任正非:华为没有哲学,我个人没有学过哲学,也没有认真读过哲学书。外面的书,作者我也没见过,不认识,也许是他编的吧。外面流传的华为哲学是大家随便说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认为,如果说华为公司有哲学,就一点“以客户为中心,为客户创造价值”。因为钱在客户口袋里,有三种方法可以拿到这个钱,第一,抢,这是犯罪;第二,偷,也不行,要在派出所待两三天才能被放出来;第三,客户心甘情愿把钱给你,你必须要提供好的商品,为他提供需要的服务。所以,秘密就这一条。
你们看,我们园区的小咖啡厅都做得很好,为什么?不要做假,踏踏实实认真做。以前我们的咖啡厅,五、六个华为员工拿着高工资、股票,在那里做咖啡,还亏损。我说你们创业吧,一个人一个店创业,现在能挣七八十万。我们机关有人说要去查“以前不挣钱,现在挣钱了,搞什么名堂挣钱?”我说,去查一次,就裁一个人,为什么?你的人太多了,不干正事。他只要缴了房租水电,卫生质量好,员工喜欢去消费,你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所以,我们的后勤机构压缩得很小,为全世界170个国家、18万员工的后勤保障人员,只有703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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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最近看到一篇您在员工持股会上讲话,华为通过了治理章程文件,您称之为里程碑式的进步,同时还有关于华为公司的治理结构,华为的治理方向是什么?
任正非:其实我们的治理结构和治理章程,全在网上公布过。董事会换届选举经历了一年多,有九万多人参加了,不断学习、不断传播,只是媒体不太感兴趣。你提的这个问题,今天我没法完整地给你解释,这是一个体系。
记者:华为未来想发展成什么样的企业,或者什么样的方向?
任正非:除了不让资本进来,其他什么都可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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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受,任总有非常浓厚的居安思危的意识,芯片十几年前就有备胎计划了,特别好奇这种危机意识最初是来自哪里?
任正非:总是挨打,就觉得有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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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刚才大家问了很多问题,都说华为有备胎计划,还有对现在的情势很乐观。现阶段您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这次事件牵涉到您的家人,在日常与家人沟通相处的过程中,对您的决策有没有什么影响?
任正非:抓我的家人,就是想影响我的意志,我家人给我的鼓舞就是鼓舞我的意志。女儿写给我的信说,她会长期做好思想准备,她也很乐观,我就放心了,减轻了很大压力。我要超越个人、超越家庭、超越华为来思考这个世界上的问题,否则我就不客观了。
我与外国记者沟通,他们是很直率的。公共关系部把全文印成了书,今天都送给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多沟通?如果站在狭窄的观点来看,我们与西方媒体是对抗的,也许与你们也是对抗的。我应该超越自身的观点来沟通,平等讨论问题。
华为公司高层领导绝大多数都没有站在自身利益、企业利益来考虑问题,我们是世界性的,世界上接受我们、声援我们的朋友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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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特别关注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创新问题,很多人认为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创新才是我们未来一条活路。您刚才讲海思作为备胎持久生存,就是有自主创新作为基础,但是您又讲“飞机”上非重要地方该放弃就放弃,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异?
任正非:自主创新作为一种精神是值得鼓励的,站在人类文明的基础上创新才是正确的。所有科学家都是自主创新,为什么?他们做一些莫名其妙的题目,谁也搞不懂。但是我们要看到,科技创新是需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前进的,比如我们的海思并非从源头开始自主创新,也给别人缴纳了大量知识产权费用,有些是签订了交叉许可协议,有些协议是永久授权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别人的基础上形成了我们自己的创新。
我们同意鼓励自主创新,但是要把定义讲清楚。相同的东西,你自己做出来了也不能用,也要给人家原创交钱,这是法律,谁先申请归谁。无线电最早是波波夫发明,但是俄罗斯为了保密,压制了这个东西的公布;意大利的马可尼先申请,所以无线电的发明权归“马可尼”。飞机的发明者不是莱特兄弟,他们只是完成了飞行。其实真正的发明者是茹柯夫斯基,他的流体力学公式推演了让翅膀如何升起来,奠定了升力流体力学。我们的飞机喷气发动机到今天不过关,但是喷气发动机是谁发明的?中国人。邓小平到英国引进斯贝发动机时,斯贝同意把发动机卖给我们。邓小平问军用的发动机卖不卖?英国人回答说卖。其实中国想买民用发动机,主要做民航机的备件,后来英国人军用发动机也卖,也就是现在轰炸机6用的发动机。邓小平站起来向英国科学家致敬,英国科学家吓坏了,赶紧站起来回礼,说“感谢中国科学家的伟大发明”。邓小平回来查是谁发明的,是吴仲华,这人在什么地方?一查这个人在湖北养猪,赶紧调回北京去做热物理研究所的所长。我们为什么不借着吴仲华的研究,一步步深入,为什么在喷气发动机上不能进行理论突破呢?现在飞机发动机设计叫实验科学,不叫理论科学,而飞机一定是理论科学。你们看绍伊古关于飞机的讲话,美国飞机很精密,飞行时间是4000-5000小时;俄罗斯飞机没有那么发达,只能飞1000小时,绍伊古就问,战争时期飞机能飞满1000小时吗?大多数没到1000小时就打掉了,那何必要搞4000-5000小时,还那么贵,于是从实战的需求就确定了他们设计飞机的原则。他说,飞机飞得不快、金属表面不平,俄罗斯就在翅膀形成一层层流膜,解决了高速空气的润滑作用,这样俄罗斯飞机也能飞得很快。F22隐形飞机的隐形原理也是五十年代俄罗斯数学家发明的,俄罗斯数学家说钻石切面是有隐身功能,俄罗斯研究半天觉得这个东西没用,为什么?因为做不到,没有意义,所以批准论文公开发表。美国人读了以后,如获至宝,花二十年时间把F22隐形飞机做出来了,当然现在我们的米波雷达又把F22看见了。
其实中国五十年代也有很多原创科学家,但是现在都是毛毛糙糙、泡沫化的学风,这种学风怎么能奠定我们国家的基础科研竞争力呢?所以,还是要改造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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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刚才提到一个事情特别重要,自主创新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您反对的是封闭式、重复性的自主创新?
任正非:自主创新如果是一种精神,我支持;如果是一种行动,我就反对。
记者:如果您这么来定义,大家一定会把海思拿出来反驳您?
任正非:海思也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的创新。
朱广平(华为技术战略部部长):自主创新不等于全是自己创新。创新最重要的是在一个系统中掌握最核心的一部分,而不是重复去造很多别人已经造好的“轮子”,那是没有意义的。任总一直强调数学,数学的核心是解决“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的问题。比如说,你可以很容易做出一把锄头来,但是锄头背后的这些原理,你是否了解?什么样的形状是最好的?所有的这些东西,你可以做实验,但是实验背后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怎么证明你的实验和理论之间有多大差别,极限在哪里?这都要靠理论来证明。
记者:我要反驳您。在汽车制造业方面,有人说李书福是中国汽车行业非常棒的人,他可以用资金去撬动沃尔沃,又有人说他是短腿巨人,因为不掌握发动机,发动机被世界上绝大多数汽车公司掌握,而我们不掌握,这种情况下自主创新难道不是关键而且重要的吗?
任正非:我并不反对李书福,但减震弹片钢圈、轮胎……是自主创新吗?就讲讲德国怎么造车。有一次我到德国斯图加特,工程院院长带我去参观一年级学生入学的几周学习。每个人发一块铁板,给一个齿轮的图纸,所有人都要用锉刀做出这个齿轮来,做出齿轮来还不能打分,要拿到减速箱去跑,跑完才能打分。这就是德国汽车的基础。欧洲车和中国车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卖那么贵?就是可靠性高。大家都可以造出车来,但是不是最好的车另当别论。造车要用到大量的人类科技文明,也不是自主创新的概念。
朱广平:自主创新不是全部自己重复做,而是找到自己的长处在哪里。所谓的卡脖子都是在补短板,问题是你的长板在哪?
任正非:短板买别人就行了,何必要自己做短板呢?
记者:如果你自己没有,想买别人的但不能买,就不行了?
任正非:不是每个人都会碰到我们这样的极端情况,多数人不必要走这种道路,应该借助人类文明前进。如果说自主创新,钢板的材料从哪来的?也是别人创新,不是你自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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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现在的状况是偶发的个案,还是说在未来中国企业是一个经常发生的常态?
任正非:我从来没有研究过我们国家的具体社会问题,现在也是让公共关系逼着对外,拿我来当“盾牌”到处“挡枪子”,我就上战场,我老了,打死了就算了,不在乎了。因此,我的主要精力是研究公司内部存在的问题和关注世界相关领域技术,确定我们战略上哪些有错误的。我跟自己的家人关系都处理不好,我跟儿女交往太少了,跟太太交往也少。她说“你就关心你的公司,不关心家人”,如果我再关心社会,可能我的家就没有了。所以,我对社会无法评价,我也没有精力去研究国内其他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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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美国国防部提出的频谱担忧,有办法解除吗?
任正非:我不是正在解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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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收到了一份您之前接受外面采访的册子,我仔细读了,看到外面问的一些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些很匪夷所思的问题。其实可以看到,包括都有一些国与国之间相互了解和意识形态的问题,您觉得怎么去改进?会不会考虑华为未来改变在国外的一些姿态、一些传播?或者说,在全球化上会做一些什么样的改进呢?
任正非:我们不会通过传播解决,还是通过给客户提供优质服务来解决我们的形象。我们已经很先进,客户一用就知道多厉害了。举一个例子,韩国LG董事长找我说,他要开300兆的LTE,当时我还反对,他带了两个翻译来说服我,我说100兆就够了,300兆没必要,他还是坚持300兆。我们就卖300兆设备给他。过不了多长时间,保罗教皇访问韩国,在1.3平方英里土地上,韩国集中了30万人,每个人举起手机用300兆拍摄往外传,网络没瘫痪。第二个例子,哈吉保障,之前每个运营商都瘫痪,我们接手以后哈吉保障一次也没有瘫痪过。四、五百万穆斯林祷告前一瞬间,所有人都要关手机,祷告完以后,所有人同时开手机,我们的网络没有瘫痪,很顺利。这都是我们在世界形象的榜样,不会通过媒体传播的方式来改变我们形象。
至于在国外的投资,是因为我们需要。比如,我们在英国投资光芯片工厂,主要为了将来以英国作为这些芯片的出口中心。我们在德国和日本都有这样的工厂,根据需要来确定的,不是为了纯粹说明什么形象,我们不需要形象,只需要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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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昨天我们参观了华为股权结构的展厅,有两个感受,产生了两个问题。第一,华为的股权结构走上了一条跟东亚地区主要科技公司完全不同的道路,例如三星电子以及台积电,外国机构和外国人占股比例高达50%以上,三星电子和台积电的股权结构,使西方资本可以从东亚的顶尖科技公司获得资本性的收益,您如何看待差异以及资本性收益这个话题?第二,华为股权结构是华为自己探索一条适合华为自己道路的结构模式,而且华为在过去几年跟西方媒体有过沟通。昨天听下来,目前很多西方媒体都有一些误解,认为并不是全民持股,而是全民的薪酬奖励计划。这就体现了西方的两面性,一方面西方的科技公司比较重视人才、重视技术,有令人尊敬的一面;但另一方面,跟自己不同的模式,会抱有很大误解或者不理解,您认为西方误解的根源在哪里?
任正非:我们对资本不感兴趣,所以就没有研究,西方媒体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去研究,反正我们不会让外面资本进入公司。公司现在的问题是赚钱太多,因为我们不能把价格降低,降低以后,就把所有下面的公司全挤死了,就成为“西楚霸王”,最终也是要灭亡的,所以我们不能在产业中这样做。苹果是榜样,永远是做一把大“伞”,让下面小厂家都能活。如果苹果卖萝卜白菜价,全世界就没有其他手机了。我们钱多,用一部分投入战略,但是不横向扩张,就给大学和科学家给予支持。我们开科学家大会,能把全世界这么多顶尖科学家请来,这也是奇迹。
因此,我们不需要资本进来,资本贪婪的本性会破坏我们理想的实现。
记者:西方对于华为股权结构的误解根源在哪里?
任正非:西方不是今天才开始误解的,误解中国都几十年了。只要我们在中国是合法合规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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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无论是上次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拘押事件,还是这次美国出口管制,美国表面理由是司法部对伊朗的案子。为了解开华为面临的困局,华为会愿意跟美国政府、商务部、司法部去谈吗?
任正非:我们不是已经起诉美国政府了吗?通过律师与它在法庭上谈,它也要出示证据。
记者:所以,您不会私下去谈?
任正非:我也没有私下的管道。你给我特朗普的电话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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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想问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您去年和小女儿姚安娜和母亲姚凌拍了全家福,令外界非常惊讶。您作为父亲也好,作为丈夫也好,给自己打几分呢?您平时有多少时间去陪家人?您的女儿在哈佛大学读书,未来希望她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任正非:其实我这辈子很对不起小孩,我的两个小孩,在他们小时候,我就当兵去了,11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我回家的时候,他们白天上学,晚上做作业,然后睡觉,第二天一早又上学去了。其实我们没有什么沟通,没有建立起什么感情。小女儿其实也很艰难,因为那时我们公司还在垂死挣扎之中,我基本十几个小时都在公司,要么就在出差,几个月不回家。当时为了打开国际市场,证明我们不是在中国搞腐败成功的,在国外一待就是几个月,小孩基本上很少有往来,很亏欠他们。其实小孩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
小女儿在中学的时候,每个星期要跳15小时舞,跳完舞回来才能做作业,晚上一点多才能休息。大学以后基本上做作业到晚上两点多钟,有时候做算法时会做到四、五点钟。小孩很热爱文艺,有人邀请她参加名媛会时,她跟爸爸妈妈商量说她要出席,当时我的态度是支持。因为如果打击这一次,未来她人生的其他路走不顺时,就会说爸爸妈妈堵了这条路,我们还不如挺身而出支持她,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家提出来,要照全家福,我第一个表态坚决支持,发表我们家全家福。我太太还以为我会躲闪的,我认为要支持儿女,都对不起儿女了,还不支持她一下?她好好去学习,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命运。
记者:能不能谈一谈你的太太?
任正非:我的人生有两次婚姻,三个小孩。我的前妻性格很刚烈,在文化革命中曾经是重庆三十万红卫兵的政委,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我是连红卫兵都参加不了的逍遥派,大学毕业没有女朋友,别人给我们介绍,她能看上我,我真的不理解,她是天上飞的“白天鹅”,我是地上的“小蛤蟆”,那时除了学习好,家庭环境也不好,我父亲还在“牛棚”里,她怎么就看上我了?我们一起走了二十多年,后来就分开了。现在的太太很温柔、很能干,用二十多年时间专心培养小孩,很有成就。我和姚凌办结婚证这些都是前妻帮忙的,小孩上户口也是前妻帮助的。我前妻与我现在的太太关系也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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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对于Google停止合作,华为已经出了声明,想请您再评价一下,在操作系统方面会对华为有什么样的影响?
任正非:应该是有影响的。Google是一家非常好的公司,Google在想办法,我们也在想办法,在讨论救济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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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我看到海思一直在发各种招聘的信息,包括公众号和微信。现在中国企业都面临这样一个问题,阿里巴巴、腾讯等都需要有更多的高端人才,包括国际人才加入到创新行业中,不知道华为能够拿出什么来,吸引更多的高端人才来补充这样一支队伍?薪资待遇有没有具体的标准?
任正非:使命感。物质待遇肯定会有具体的措施,主要还是给他们使命感,有做成事的机会,让科学家发挥自由度。
记者:前几个月我去欧洲华为各个分公司走了走,看到很多外籍员工对华为的文化非常理解,我自己也在读华为的一些书,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一个这么明显特征的中国民营企业成长为能够有国际上共通企业文化的国际性企业?
任正非:你在外面看到的书,多数是不真实的,因为他们根据网上资料编的。但是我们不反对,因为他们也要生存。你们可以看华为公司的心声社区,这个比较真实。至于外籍员工,与我们没有本质差别,因为外籍员工也要为客户服务,我们也是为客户服务,价值观怎么不同呢?
记者:现在外界对中国,包括这段时间讨论“996”,中国的企业文化有很多与西方工作价值观相冲突,就很好奇,华为内部是怎么统一和协调的?
任正非:工作价值观,我们还是遵守这些国家的劳动法,来保护他们的合理时间。但是毕竟他们有使命感,没有使命感,他们做不出成绩来。我们的外国科学家其实比中国科学家还拼命,很多科学家三十多岁还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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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刚才谈到华为主战部队越来越精干,你们作为一个商业公司怎么看裁员?裁员这个问题在中国市场比较敏感,但是实际上ICT行业很多公司目前准备裁员或者已经进入裁员,华为从1987年到现在没有大规模裁员。
任正非:其实外面离职的华为员工已经比在职员工多,怎么走出去的?自愿走出去,也是走出去。任何一个业务做得不好,是主管的责任,不是员工的责任,员工在前进过程中也有很多技能,当我们裁掉部门时要给员工有出路。比如,最近表彰了业软部门,他们提出有一万人要走红地毯,我批了同意,后来是几千人走了红地毯。2017年,我们在上海战略务虚会讨论决定缩减业软领域,没有做出成绩来。裁减掉他们时,我还担心有问题,悄悄给人力资源讲先涨一点工资再走,他们没有做出成绩,职级太低了,去其他部门会吃亏。两年后我视察时,发现很多人多没有等到涨工资就奔赴新战场了,终端、云的成功,与这被裁减的一万多员工有很大关系。他们奔赴到战略机会点去,既升职升级,又找到了作战机会。裁减的这两年,社会上一点声音没有,公司一点怨声载道都没有,一万多人的转岗完成了。现在很多部门也在裁减,然后把大部分富余人员转岗到主要的战略主攻部队去,少量平庸才会劝退。现在是这样的结构性调整,裁掉部门不是裁掉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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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余承东讲,任总之前用的iphone,现在用华为自己的高端手机,您个人用的是P30吗?
任正非:那太先进了,我每次用的是落后手机。先进手机需要重新学习,浪费时间,我不需要新功能。
记者:您一直对CNBG业务比较偏爱?
任正非:不是,对谁爱才骂谁,不爱怎么骂他?余承东挨骂也很疯狂。
记者:怎么看CBG这块业务的成长?
任正非:它毕竟是辅助产业,目的就是赚钱,把钱输送过来,帮助CNBG称霸世界。CNBG拿到钱就冲锋,占领“珠穆朗玛峰”。即使没有粮食种,占住高峰也是对的,就是这个原则,不是偏爱。
记者:我认为,余承东本人还是非常有能力的。
任正非:我没有说他没有能力啊。媒体都在帮余承东说话,你们现场给余承东打个电话。
记者:您对CBG这几年的发展给个总结性的讲法。
任正非:我们在肯定一个部门的时候,不能以表扬为主,而是要校正它不正确的地方,使得它往正确的路上走。我们内部自我批判很厉害,常务董事会内部有时候都会吵架,争论到最后达成共识。
余承东:希望老板多支持,老板一些话可能被大家误读、误解。有些人会拿着老板的话来狂搞我们。
任正非:余承东,你今天的腰杆没撑直。
记者:您给CBG定的1500亿美元?
任正非:他们自己定的,而且肯定是达不到的。
记者:您还是对他们寄予厚望的。
任正非:人们需求进入饱和曲线,他们在饱和曲线开车,追赶者的差距会逐渐缩小。比如,一秒钟下两部电影的难度很大,但是一秒钟下一部和两部电影的差距不大,技术投入很大,差距没有拉很大。爬坡阶段领先很快,饱和曲线很难说。因此,以后不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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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关于股权的问题,我之前做了一些外围的采访。华为员工很关心一个问题,过去这么多年华为股票一直在上升,他们购买了大量的华为内部股,获得了很丰盛的收益。但是他们现在关心一个问题,未来的不确定性在增加,假设公司遇到了一些问题,分红和收益会不会产生一些影响?
任正非:那当然了,因为购买内部股是自愿的,退出也是自愿的,机制是开放的,不是捆绑的。华为内部股收益也会下降。我们的蓝军首先批评过公司“连续三十年,分红都超过30%,还想分到什么时候”?因此,我每年都在批评常务董事会利润增长太大,战略投入不够。他们去年的检讨放在我桌子上,我还没批。今年特朗普批了制裁,我们的利润可能会减少一点吧。
记者:既要同甘,也要共苦?
任正非:我们理解一部分员工的思想,员工可以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
记者:你刚才有提到,只要不让资本进来,什么样的未来发展路径都可以讨论的。关于资本这个问题挺敏感的,之前有各种各样的传言。
任正非:不要相信传言,永远没有资本进来,这是我们公司高层所有人一致达成的意见。我们为理想而奋斗,不为金钱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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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关于操作系统的事情,具体是哪个部门负责的?之后会不会开源,吸引一些开发者进来?
任正非:我说不清楚是哪个部门负责,我们试试做吧。做一个操作系统的技术难度不大,难度大的是生态,怎么建立起一个生态?这是一个大事情,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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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昨天去看了股权室,我也很震惊,华为公司与员工的权益高度绑定。您只持有1.4%,只有一票否决权,现在很多创始人都是同股同权或者同股要更多的权力,您在华为的影响力巨大的,内核的本质是什么?
任正非:我们年初完成了投票选举新一届持股员工代表会,是经历了一年多酝酿,然后一股一票的投票出来的。酝酿了一年多,为什么社会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员工会自觉保密到这样的程度。选出的持股员工代表,他就不能代表股票了,他是代表人,一人一票投票表决公司决议。董事会以人数来投票表决决议,常务董事会是在董事会授权下操作日常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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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任总从来没有用过一票否决权,您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其实很想用它,或者未来有什么情况可以用一票否决权?
任正非:本来我的一票否决权有一个截止时期,准备到期就不要了,但我们在通过新章程时,正好碰到英国脱欧事件,如果像脱欧那样民主投票,可能就让一个的企业的命运葬送了,所以就保留了一票否决权,暂时由我来管。等到我们有一部分团队退出,到核心精英团队形成了小集体以后,我就放弃我个人的权力,把权力让渡给由7个人组成的核心精英团队,出现重大问题时进行否决,业务上的事情一般不需要动用。
监制/唐怡 主编/王兴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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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郭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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