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娘的真实故事（从到妓女沉香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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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第一篇，就是张爱玲在上海滩正式发表的第一篇中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这篇文章我写了有将近一万字，《沉香屑·第一炉香》是张爱玲在上海正式发表在杂志上的第一篇中文小说。当时发表的杂志叫紫罗兰，主编是鸳鸯蝴蝶派的周瘦鹃，那什么叫做鸳鸯蝴蝶派，当时主要就是以创作这种通俗的爱情小说为主。主要就是写一些救赎类的爱情，贫家女爱上富家男这种非常讨巧的一些小说创作。

那通过张爱玲发表第一篇小说的路径，我们就可以了解到张爱玲的小说，在当时其实是被更多的人拿来当作一个通俗爱情小说。和张恨水的《啼笑因缘》《金粉世家》这些都是属于一个调我的那。因此呢，张爱玲最开始出道的时候，也被认为是继承了所谓鸳鸯蝴蝶派的作家。

《第一炉香》是张爱玲在23岁的时候写的，这时候她都还没有谈恋爱，那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她对于爱情的想象应该是怎样的？我猜肯定是有着非常多美好的幻想的，她希望自己能够遇到的是一个又高又帅又有钱，还特别风流倜傥，特别讨人喜欢的大帅哥，最好还可以有精通古今中外的学神让人崇拜。

那实际上，在张爱玲的第一篇中文小说《第一炉香》当中，她所塑造的这个让葛薇龙这样一个女学生爱得死去活来，这个乔琪乔角色乔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在生理和精神的双重意义上的一个混血儿，但《第一炉香》到底在写什么？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漂亮的女大学生自愿为娼的故事，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十八禁的感觉了。

通俗小说呢，一般写这种爱情当中的酸甜苦辣就结束了，但是张爱玲不是。张爱玲写的是爱情，但实际上，它揭示的是爱情当中，情感买卖的本质，就是彼此互相的去度量对方的财产，然后再由这个财产去衡量，我们能够这样换到对方多少的资源。那么越是在书写上层社会上流人士，拥有更多名和权的人，他们难道就会追求更为纯粹，或者说对爱情要求更多的一个东西吗？

其实张爱玲呢，在《沉香屑·第一炉香》当中，显然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认为不是这样的。在她的笔下，越是在名利场中行走的人，欲望越是一个无底洞，他们学会时时刻刻在权衡如何守住自己的资产，如何尽最小力去攫取到别人的资产。而往往逢场作戏的爱情呢，就会成为他们利益交换的一个捷径。因此张爱玲虽然写的是爱情，但完全不浪漫，她的文字都是非常华美的，可是却往往在这华美的形式背后，更加能够反衬出文字背后的这种婚姻或者恋爱，实际上就是一桩丑陋不堪的买卖。

张爱玲写作葛薇龙堕落的这样一个过程的叙事手法，是很特别的，它是一种详前略后式的写作。什么意思呢？大家如果看过曹禺的《日出》的话，你想象一下，那个剧里面的陈白露是不是和葛薇龙有一些相似之处？她们都是在大都市当中，在欲望当中堕落的，之前是非常单纯的一个女孩子。

我们会发现曹禺老师，在创作这个话剧的时候，在话剧一开始，直接切入到的就是陈白露，已经成为一个风光无限的高级场所的交际花的场景。豪华酒店，欢天酒地，应付不过来的各种男人，然后最后因为欠债，无奈之下吞药自杀，完成了她这样一个悲剧的结局。那陈白露她是如何从一个小镇走向繁华的大都市，又是什么因缘让她选择成为了高级的交际花？曹禺基本上是没有交代过里面具体的缘由，这个是非常明显的一个详前略后的写作。

就是曹禺他详细地去书写了陈白露堕落之后的这样一个过程的经历，但是他缺少了对于陈白露为何会堕落，因何会堕落的缘由。据我的分析，曹禺这样写作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让我们对陈白露的处境充满同情，然后深深的谴责那个让无辜的少女一一步步堕至此的黑暗社会。很显然，葛薇龙的叙述方式和陈白露是完全不同的，葛薇龙的堕落其实是非常有迹可循的。

在张爱玲的《第一炉香》文本当中，有非常明显的，至少有四处都是有明确地去指出葛薇龙是如何一步一步经历了心理的纠缠和挣扎，然后堕落到最后成为她的丈夫和姑妈利用的赚钱工具。葛薇龙的第一次堕落，源于小说的开头介绍，葛薇龙她为什么要去拜访姑妈家的背景，是因为葛薇龙她想留在香港继续读书。所以呢，她才要去拜访他们家断绝联系的姑妈，希望能够问她借到一点学费。

年轻时候，姑妈因为婚事的问题，彻底与家人决裂，当时还非常年轻的姑妈，也就是梁太太，她坚持要嫁给一个很有钱的老头子。当年葛薇龙的父亲当年就是坚决反对这件事情的，但是姑妈有她自己的算盘，她本来以为她的丈夫可以很快地死掉，然后她就可以继承她丈夫的这个大笔的遗产，然而事愿违。在姑妈丈夫死的时候，姑妈已然成为了一个脸色衰老的女人，她虽然继承了大笔的遗产，可是她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最佳的恋爱时期。最后呢，只是成为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寡妇—— 梁太太。

因此呢，姑妈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像年轻人那样，是非常渴望恋爱的。所以姑妈呢，就一直不停地在与那些香港的上层人士，非富即贵的男人们在周旋，私生活是非常混乱的，并且在乐此不疲的做着一些皮肉生意。其实我们可以了解到，就是葛薇龙的姑妈梁太太是非常有钱的，她居住的地方是在香港最富裕的半山地区，那葛薇龙在第一次来找姑妈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半山的豪宅。

这是第一次她到姑妈家里，姑妈家的花园不过是一个长方形的草坪，四周绕着矮矮的百十字栏杆。栏杆就是一片荒山，墙里的春天不过是须映的景，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墙里的春就燃烧到外墙去，满山轰轰烈烈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吹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了。杜江花外面就是那浓蓝的海，海里泊着白色的大船。

我们会发现，张爱玲她的这段对于姑妈家别墅环境，描写得非常特别，她把姑妈家的大别墅写成一个红的发烫的灼灼的，有着推枯拉朽之势，破坏力的这样一个建筑。然后其中还有浓蓝的海和鲜红的杜鹃，她用了这些色彩都非常的亮眼，这说明了什么？其实往往这种绚丽到极致的色彩，它是一种带有非常意义的象征，这里其实就是在暗示着姑妈家是华而不实的，越美丽的东西，往往是越空洞的。

那张爱玲在这里呢，其实也做了铺垫，后面葛薇龙像只小绵羊一样，被她的姑妈收入到麾下，去为他进行这种皮肉生意的工作，那这个就预示着这种像绚丽的花园一样的，这种美好的梦境，它背后实际上只是昙花一现的。隐藏在之后的是一个非常大的非常深的黑洞。葛薇龙他有没有察觉到姑妈家的不对劲儿？

其实葛薇龙是察觉到了，在她走进姑妈家之后，与姑妈进行了一番对话拉扯，就有对于葛薇龙的另外一段心理描写。

薇龙一个人在太阳里立着发了一回呆，腮颊晒得火烫，滚下来的两行泪珠，更觉得冰凉的直凉到心窝里去。抬起手背来砍了一砍，一步揽思一步的走进回廊，在课室里坐下，心中暗想，姑妈外面的名声援不很干净，我只道是造谣言的人，有心糟蹋寡妇人家，再加上梁继腾是香港数一数二的阔人，姑妈又是他生存的得意人。

遗嘱上特派了一大株欠款给他，房产在外眼红的人多，自然更说不出好话来。如今看这情形竟是真的冷，我平来搅在这浑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还得把计划全盘推翻，再行考虑一下。可是这么一来，今天受了这些气，竟有些不值得。把方才那一幕仔细想想，不觉得觉得心酸起来。

薇龙因为方才有那一番疑惑，心里打算着来就来了，不犯这白来一趟，自然要照原来计划向姑母提出要求，一不一便由她。

那我们这里可以了解到一边是薇龙的威龙，她还在纠结和盘算着如何与姑妈开口说自己想要借钱去上学的事情。但是，另一边，姑妈其实已经在暗中的观察和审视她，就好像一个猎人一样，在不留痕迹地端详着这个即将送到嘴边的猎物。

她那扇子偏了一偏，扇子里塞入几丝黄金色的阳光，拂过他的嘴边，正像一只老虎的猫须阵阵欲飞。薇龙猛然悟到她把那扇子挡着脸，原来是从扇子的漏缝里，盯眼看着自己呢，不由得红了脸。紧接着，姑妈就问了个薇龙一些和她读书毫不相关的话题，姑妈问她说【你会弹钢琴吗？你会打网球吗？你如果会打网球的话，你有打网球的衣服吗？并且姑妈还看着她的身材，说你的腿太瘦了一点，可是年轻的女孩总是瘦得多。】

这里其实张爱玲写得很妙，我们通过对姑妈对葛薇龙的这一番盘问，我们能够感觉到这哪里是作为一个亲戚的姑妈问的问题。她反而更像是一个风月场塘里面的妈妈，对于即将要招入麾下的，她的女客的一种审视。但是钢琴还是网球，就在当时都是富家子弟的消遣娱乐的活动项目，姑妈在这里，很显然是想要把葛薇龙培养成一个像姑妈一样的，在上流社会的一个交际花，并且呢是一个新奇之秀。

在这里呢，不听就有一个问题了，就是葛薇龙，她有这个成为高级交际花花的资本吗？也就是说，难道仅仅是会弹钢琴，会打网球，就是迈入了高级风月场，一个入场卷吗？显然不是，张爱玲在这里铺垫了一个细节，就是写道薇龙到姑妈家，有一个照镜子的描写。

薇龙对着玻璃门扯扯衣襟，理理头发，他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秃脸，现在这一类粉扑子脸是过了时了。但是他来到香港之后，他发现香港眼中的粤东家里，大多是橄榄色的皮肤，他在南英中学读书，物以稀为贵。倾倒于他的白的大步伐人，曾经有人下过这样的考语。如果相悦一带身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就是粉蒸肉。

很有意思，张爱玲在这里把上海女人比作是粉蒸肉，把香港女人比作是糖醋排骨，那这个比喻其实是很经典的。因此呢，作为上海人的葛薇龙，她来到香港读书，其实她承载的是另外一个审美大陆的审美系统，是香港这样一个作为英属殖民地的存在，它对于像葛薇龙这样的又粉又有肉感的摩登上海女人的一种想象。

那这样子的外貌，其实在香港呢，是物以稀为贵的，如果假以能加上一些更为出挑的才艺，那葛薇龙混迹在整个香港的上流交际圈是指日可待的。到这里不得不感慨，姑妈的选人眼光是很毒辣的，葛薇龙是一个很青涩的，还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女学生，本身外貌在众人当中就很出挑，再加之她有钢琴，网球，文艺傍身，她日月光则今日可见。

后来薇龙当然也是知道姑妈的心思，但他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呢？

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将来遇到真正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明白的，绝不会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

她这个时候觉得只要自己站的正，行的端，只要自己坚持，她就不会被这个上流社会所侵蚀，那它就没有任何问题。后来呢葛薇龙就回到上海，去和他爸妈说了，自己决心要留在香港读书的想法。于是，就带着家里的佣人陈妈一起又回到了香港，当她和成妈再来到姑妈家门口的时候，有这样一出非常细节的描写。

当薇龙看到她家的佣人陈妈穿得非常破衣烂衫，尤其是在和梁太太的两个女佣，一个叫做睨儿，一个叫做睇睇。与他们之间形成对比的时候，薇龙这个时候，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并不认识陈妈。从来没有用客观的眼光看过她一眼，原来自己家里做熟的庸人是这样的，上不得台面。因道陈妈你去吧，再耽搁一会，山上走路怪怕的。这两块钱给你坐车，箱子就搁在这，自由人拿。于是把陈妈打发走了，然后按铃。

从这里开始。葛薇龙的心里已经悄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从这里开始，葛薇龙开始以一个富人的眼光来审视陈妈。她开始嫌弃了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佣人，这个细节我觉得写得很好，我们从这里就可以看到。葛薇龙从支走了让他觉得丢人的陈妈开始，只身走进了姑妈家，这就是她选择堕落的第一步。

紧接着，在葛薇龙进来之后，姑妈和司徒协正在吃饭，司徒协是谁？司徒协是姑妈无数情人当中关系延续的比较持久的那一个，就算是吴妈的一个老相好吧！那姑妈就害怕葛薇龙第一次陪伴照顾不周，于是，就吩咐睨儿带薇龙先上楼休息，让她自己单独吃一点。上楼之后，威龙打开衣柜一看，天呐，挂满了各式各样、非常华丽漂亮的衣服。

她到底忍不住孩子气锁上了房门，偷偷的一件一件试着穿，却都合身。她突然醒悟，原来这都是姑妈特地为她置办的，加长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缎的短外套、长外套。海滩上的披风睡衣浴衣、夜礼服，喝鸡尾酒的下午服，在家见客可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色色俱全。

威龙一个平时里只穿过校服的女生，哪里见过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漂亮衣服。于是呢，她就开始试穿，结果一瞬间，她突然就意识到，这跟【长三堂子】里买进一个讨人，有什么分别？这里提到一个地方【长三堂子】，这是晚清民国时期非常有名的一个高级风月场所，侯孝贤有个电影叫《海上花》，这个电影改编自韩邦庆的小说，叫《海上花列传》。里面就是写的这个地方，电影里面，梁朝伟追先生追得非常辛苦，这个先生呢，就是在【长三堂子】里面工作的那些高级妓女们，对他们叫先生。而且这些男客一旦跟先生好了之后，还不能和别的女人来往，不管这个女人是正经的还是花街柳巷的，都不可以。一旦有了别的女人，这里的先生就要对你发火就要吃醋，还可以不理你。

其实是比我们今天的某些婚姻还要严苛的，总而言之，【长三堂子】它在这里的性质呢，就有点像我们今天的高级私人会所。所以你看，到这里，我们都能看出来葛薇龙，她其实非常清楚地知道姑妈是在做什么的，她借用姑妈的钱来交学费上学，未来可能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些葛薇龙都是知道的。但是葛薇龙，她依然在知道了这些之后，她的选择是她要留下来，她知道这些不好，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觉得非常羞愧，但是呢，她决定留下来。

那到这里呢？其实就有一个问题想要和大家一起讨论，就是关于葛薇龙这样的行为，我们要不要去谴责她呢？假设今天是你要去国外读书，读到一半没钱了，这个时候呢，你父亲跟你说啊，你有个当地非常有钱的亲戚能愿意资助你。结果你一过去，发现她家特别的有钱，住大别墅，然后还愿意给你好吃好喝好吃，不仅可以给你学费，还可以给你很多漂亮衣服穿，带你去各种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甚至还有很多高富帅来给你献殷勤。但是你可能唯一要做的就是，你有时候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陪你这个姑妈一起去应酬和社交。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个是非常有意思的。这里张爱玲很聪明，她没有明着写葛薇龙的内心选择，甚至在她白天试完衣服之后，给我们的感觉是她对于这一套都非常的排斥。但非常精妙的地方来了，葛薇龙在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做梦了。当时因为楼下放有音乐，这个音乐呢，就钻到了她的梦里，在梦里，葛薇龙梦到她自己一直在跳舞，而且梦到了她白天所穿的那些衣服的质感，说绸缎布料就像蓝色的多瑙河的河水一样，绕着她转，由此肯定就是她在梦里是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的。

如果这个梦境我们拿弗洛伊德的概念来解释，理性是超我，梦中是本能的话，那么很明显，葛薇龙这个行为就说明在理性上，葛卫龙觉得这是【长三堂子】我是不能进的，可是在感性层面，在本我层面上，它又是非常享受这个【长三堂子】带给他的一种物欲享受的。因此，这里其实要表现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人的理性仅仅是冰山一角，其实我们在生活当中的所作所为，我们的动机很大程度上，都被一种非常巨大的，甚至都不知道的无意识所推动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葛薇龙在梦里的这些难以抑制的，对于这些漂亮衣服的喜欢才是她真正内心所想。那这呢也是她做的第二次选择，也就是在虚荣心和物质欲望的去向之下，推动他一步一步走向了这些东西。葛薇龙在这篇小说当中所做的第三次选择，就是是葛薇龙姑妈和姑妈的老相好司徒协三个人，他们一起坐车回家的时候，司徒协突然就套了一个金刚石的手镯，在威龙手上，薇龙这个时候就急着要脱，姑妈说她没礼貌，让她安心收着长辈送的礼物。

葛薇龙拖着梁太太的手，只管啧啧称赏，不想咔啦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司徒协已经探过手来，给她带上了一个同样的一支金刚石镯子。那过程迅急，便和侦探出其不意的给犯人套上手铐一般。薇龙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只管把手去解那镯子。司徒协却连连说道不必谢不必谢，都是自己人，说着把她的手摇旱了几下，便缩回手去，自和梁太太说笑起来。薇龙插不进嘴去，一时没了主意。

这个行为是具有暗示性的。这里是葛薇龙作为交际花陪人应酬，所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什么意思？在风月场上其实不讲感情的，大家彼此讲的是一个利益交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就是从这里开始，薇龙他实际上就已经把自己卖出去了，做实了是一个新入职场的高级交际花的身份。

如果说之前姑妈的那些应酬，只是一个实习的话，那么这里就是她实习转正的时候。后来她就遇到了乔琪乔，小说的男主人公，然后和他展开了一场爱情的赌博。在小说开场地写道，她姑妈有一个失败的约会，那个约会对象就是乔琪乔。她当时刚刚精心打扮一番，穿着非常漂亮的衣服去约会，没想到乔琪乔却并不是真心想要跟她约会的，因为当时乔琪乔想约的是另有其人，她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姑妈就觉得，自己一个混迹风月场这么多年，什么大帅哥都能搞得定的一个大美女，竟然被一个年轻男孩子拍拖。姑妈就觉得很生气，被这个男孩子骗了，那关于乔琪乔呢，他的身份也很不一般，他父亲非常有钱，母亲呢是他的父亲去澳门赌博的时候，在赌场里面摇色子的一个葡萄牙女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异国穷女人与一个有钱的华人富商发生了关系，于是生下的小孩，这个小孩就是乔琪乔。

乔琪乔呢，他有一副混血的好皮囊，所以，他长得非常的好看，但是乔琪乔他并不是乔家唯一的孩子。他的父亲有很多的子女，那在他死后呢，这些财产就是要分给很多人，其中大家都知道就是豪门恩怨，越是得宠的儿女可能分的钱是越多的。但是乔琪乔呢，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私生子，而且他又非常的浪荡，所以他在家里并不讨喜。

因此，我们从乔琪乔的身份，就大概能够推断出来啊，乔琪乔他虽然出生在一个富有人家，但是他并没有什么钱。所以如果他要结婚的话，那么他对婚姻的诉求当然就很简单咯，他只是要找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就好了，就是只要你有钱，我就可以跟你结婚。但事实也印证了乔琪乔在后面拒绝葛薇龙的示爱的时候，他给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我只能跟你快乐，但是我不能跟你结婚。

为什么？因为你没有钱呀，我没有办法跟你结婚的，所以这个也就导致了后面，葛薇龙她为什么就是甚至想要自己成为高级的交际花，去挣钱，也要和这个乔琪乔结婚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希望能拿钱去拴住这个男人，但是这里面呢，还有一些其它的线索用来补充这个细节。

薇龙和乔琪是在两太太家的一场聚会里面认识的，薇龙一眼就喜欢上这个长相非常优越的公子哥，后来就是一步一步地沦陷。但是乔琪乔很坦白地告诉薇龙【我只能给你快乐，我们可以一起玩，但是谈到结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感到很失望，但是回家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他被乔琪乔这样一个浪荡子所吸引到了，于是张爱玲就写了一整段情景交融的文字，来描写葛薇龙。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他的人已经在月光里浸了个透，烟的遍体透明，他静静地靠在白雁门上。那阳台如果是个乌漆小茶托，她就是茶托上镶嵌的罗甸的花，他诧异他的心底这般的名气，他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现在试着分析他自己的心里，他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乔琪乔，这样自卑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也许，据乔琪根据过去的经验，早已发现了这个秘诀，可以征服不可理喻的富人心。

小说这里的环境描写写得很特别，我发现张爱玲总是这样，它往往在小说的最高处想戛然而止，然后插入一段环境描写。所以往往这个时候环境，就是非常能够去暗示人物的心境，常常是作为的一种象征。比如说在小说开头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处环境描写，就是当葛薇龙第一次拜访姑妈家出来的时候，也有一段对于月亮的表现。

小说写到说葛薇龙向东走，那月亮越精亮，仿佛是一头肥胸脯的白凤凰，栖在路的转弯处，在树桠杈里做的巢。越走越觉得月亮就在前头树深处，走到了，月亮便没有了。薇龙站住脚，歇了一会儿，倒有点儿惘然。

这两处的月亮，其实都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葛薇龙这样一个纯真的理想，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当然，这也预示着薇龙悲剧性的一种结局，这一部分写得非常有镜头感。如果你在真实地感受到这个环境描写时，你会发现好像在看电影一样，那个镜头也是有一个非常辽阔的天空。然后一点一点往进拉拉，阳台也变成小小的，好像茶托一样，葛薇龙则更小，就好像一个装饰物。

那在刚才那一段描写当中，葛薇龙在这里非常理性地在分析自己，为什么如此固执地爱着乔琪乔，她的结论是，只是因为对方不爱他。越是知道就越爱他，这是一种非常自卑的，自虐的心情，会让人越陷越深，当然，这个在爱情里面其实往往你越挣扎，你是越要陷入到这种泥角和困境当中的。

爱情里有一种墨菲定律，它是说越不应该接近的人，就越想要接近，越不应该爱上的人就越容易爱上。葛薇龙就是这样子的，她明知道乔琪乔是不能爱的，她明知道他自己对于乔琪乔的爱是一种不理智的沉沦，可是呢，她却自甘堕落地爱上了乔琪乔。薇龙始终是清醒的，如果说不明受贿丑恶的堕落是一种无知的可悲，那薇龙这种在清醒中自甘沉沦，就是一种人性的选择。

实际上，葛薇龙为什么最后要这样固执地选择乔琪乔，还有一个因素也非常重要，就是葛薇龙呢，他后来有一段和姑妈家的睨儿的对话当中，而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他这样的女学生，读书好，到社会上做的事又有什么用呢？一样的赚不到钱，在睨儿的语境之下，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挑一个好的丈夫，所谓的这种好丈夫，当然就只能从世俗意义上的社会地位高，有钱有权有地位之类的。

因此在张爱玲这个低炉香的叙述逻辑里面，女性的人生如果想要走捷径，她就是要利用美貌优势去换取更好的生活，并且她承认了美貌是比知识更大的资本。在与睨儿的这番对话之后，威龙算是彻底认同了当时香港的这样一套女性的生活逻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原来非常单纯的上进的这种少女心，也彻底的被击破了。

因此，后来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葛薇龙在明知道乔琪乔不会爱上他的，不能给她婚姻的这个现实基础上，依然要对乔琪乔穷追不舍，甚至不惜继续做皮尤生意，挣很多钱来成就与乔琪乔的婚姻。就是因为薇龙害怕了，葛薇龙和乔琪乔发生了性关系，但是乔琪乔转头不认人，又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这样单纯的葛薇龙不能接受。

这个时候，她表示想要逃回上海去，但是姑妈站出来了，姑妈站了出来，她说【你这么不爱惜你的名誉，你把你的前途都毁了，将来你不但嫁不到上等阶级的人，简直不知要弄到什么地步。】梁太太的分析说【如果薇龙和梁太太乔琪在继续闹，整个香港社交圈就知道你嫁不到好的丈夫】，这番话在葛薇龙听起来非常的害怕，也很触目惊心。

薇龙不由自主地把双手蒙着脸，仿佛那粉白带绿的姿容，已经被那似水流年洗退了色。牡丹亭里有一句话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也就是把青春岁月具体化了，说女性的青春就好像流水一样，会从指缝指间流掉，你根本是留不住的。因此呢，你必须要在你还有一个非常好的状态的时候，去找到好的对象，否则以后的生活就只会走下坡路。

于是薇龙就是在这样的一套女性婚恋的逻辑体系之下，她焦虑了，害怕了，她害怕自己找不到好男人，担心自己在最好的年纪，没有抓住机会，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她开始在盘算自己到底要怎么表现，才在一个最好的青春的年纪，把自己卖出一个最好的价钱，因此呢，盘算来盘算去，薇龙还是决定嫁给乔琪乔。

后来薇龙嫁过去之后呢，其实她相当于是卖给了梁太太，也就是她的姑妈和乔琪乔两个人。薇龙整天都很忙，不是替梁太太弄人，就是替乔琪乔搞钱，总之就是忙着为这两个人做事情。这那就是威龙的最后一个选择，小说的结尾非常苍凉，乔琪带着薇龙去湾仔逛街，湾仔的事集非常热闹，层层叠叠，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葛薇龙此时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无边的恐怖。

写到说，然而在这灯与人与祸之外，有那栖星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惧，他的未来也是如此，不能想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恐怖。她没有天长地久的计划，只有在这眼前的琐碎的小东西里，她的畏缩不安的心，才能够得到暂时的休息。

葛薇龙虽然与乔琪乔结婚了，但是乔琪乔不爱她，他们俩的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交易，一个需要钱，一个可能需要绑住一个世俗认为的最好男人的情。因此，葛薇龙内心是很空虚的，她必须要在物质世界当中，才能暂时地去填补到他内心的空虚，在一想场景里面呢，张爱玲是用这种世俗商品的这种秘密，层层与葛薇龙内心的这样种孤独，荒凉形成了一种对照。

后来是集体人多混杂，葛薇龙无意当中就被一个喝醉了酒的水手调戏，乔琪乔这个时候赶快拉着葛薇龙走，一边走一边说这些英国兵把你当什么人了？葛薇龙这个时候笑着说，【本来嘛，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葛薇龙自己讲出自己与妓女，没有什么分别，这里是非常让人觉得很揪心的，因为能够感觉到葛薇龙在这里，她非常清醒。她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姑妈和丈夫的工具，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乔琪乔捂住了葛薇龙的嘴，让她不要再讲下去。似乎这个时候他还表现得有点同情心，那薇龙就后来嘲笑乔琪乔说【他很爱骗人】。这个时候，乔琪笑着说【你也用不着我来编谎给你听，你自己会哄自己，总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多么可鄙的一个人。那时候你也要懊悔，你为我牺牲了这许多遗弃，也就把我杀了，也说不定，我简直害怕。】葛薇龙这个时候回应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这个其实是爱情里面最自虐的地方，葛薇龙当然知道，乔琪乔不爱她，只是图她的钱，但是葛薇龙也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为乔琪乔为姑妈，为他们的婚姻付出了这么多，那她一定是爱乔琪乔的。在这里面获得的是一种非常像爱情的感情，但是她自己其实知道的，这并不是爱情，因为他们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爱情买卖而已。

其实葛薇龙她很不愿意相信婚姻的本质是这样子，但是她遭遇的现实是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她明知是交易，却不得不这样，还要骗自己说是因为爱。这个是非常可悲的，她的伴侣乔琪乔甚至都不愿再欺骗他了，但葛薇龙不行，她必须要自己骗自己，即使乔琪乔不爱他，但她爱着乔琪，她也是拥有爱情的。

车过了湾仔，花炮啪啦啪啦炸裂的炮响渐渐低下去了，街头的红绿灯一个赶着一个，在车前的玻璃里一溜烟就黯然灭去。汽车驶入一带黑沉沉的街巷，乔琪没有瞧他看，看也看不见，可是他她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 ，烟卷而咸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历史谢了，又是寒冷和黑暗。

最后乔琪乔的烟头亮了一下，你可以把这个看作是这个男人内心良知的一个最后的闪烁，但是乔琪乔的良知，很快闪了一下就扑灭了他的良心，也就仅此而已了。开车回家之后，我想面对葛薇龙的是什么？依然是她的丈夫无尽的压榨和他的无尽的一种摧残，所以葛薇龙的人生可以说到这个时候是彻底地死掉了。论年纪，葛薇龙她不过只是一个女高中生的年纪，但是她的这一炉香已经快要烧完了，这都是张爱玲小说非常苍凉的地方。

小说的可怕之处就是在这里，她在讲一个少女如何自愿地走入黑暗的洞穴，她原本只是想看一看，以为她会借着光走出来，但是却一步又一步的沉沦，然后就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走不出来。于是就骗自己说，或许洞穴的前头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吧，或许在洞穴里面的不是我一个人吧。但这不过都是人在一种极端无助的情况下，为了安慰自己所营造出来的幻想，就好像葛薇龙幻想乔琪乔爱着自己，自己也爱着乔琪乔一样，但是这样的爱真的存在吗？这样的幻想真的存在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洞穴的尽头？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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