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原子弹轰炸过程（从东京大轰炸到投下原子弹）

第二次大战后期，为了最后摧毁日本的经济力量和瓦解日本的军心，美国加紧对日本本土的战略轰炸。

1945年4月2日起，美军于2日、13日、15日、17日、18日、21日、22日、28日、29日等，由美国战略空军第20航空队从马里亚纳群岛出动B29重型轰炸机编队袭击了东京、横滨和九州南部的日军机场和其他目标。5日，美海军第5舰队的舰载机空袭了日本九州。

至战争结束时，美国对日本本上轰炸共进行81次，达1.4569万架次，投弹14万吨，从而加快了日本军国主义的崩溃。

美国对日本的轰炸

“8·15”，即日本的战败日。每每在这日子的前后，日本的媒体尤其是电视台，就会播放许多日本在战败临近时，日本人惨遭战争厄运的苦难。而极少提及在日本人遭到苦难之前，作为加害者的他们给受侵略或攻击的国家的人民带来的灾难。

外国人给日本带来的最大苦难，便是自1944年底开始至临近战败时的大空袭，以及最后的原子弹轰炸。这外国人，就是美国人，在当时，只有美国人才有这样的能耐。战争真的不像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壮烈、激扬、火一般的沸腾，更多的往往与悲惨、凄凉、恐惧、血肉横飞连在一起。

在中国战场，日军大约从1937年开始对上海、南京、武汉、重庆、昆明等地的非军事目标展开了大规模的轰炸，尤其对于重庆等地的连续轰炸，更是持续了几年，大量无辜的平民惨死于日军的轰炸之下。

轰炸重庆

遭受轰炸时的恐惧和苦难，作为轰炸者的日本人完全不知晓，直到有一天，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后将近半年的1942年4月18日，美国陆军航空兵从太平洋上的航空母舰上首次派出了16架战机对东京、名古屋、神户展开了空中打击，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却使日本人第一次感到了恐慌。因燃油不足，美军的飞机在回程中停在了当时由国民党政府控制的浙江西部的江山机场。因飞行距离过长，风险较大。美军后来就暂时停止了这样的空袭。直到1944年6月16日，美军的100架B29炸机从成都出发，对九州地区进行了轰炸。此后，美国占据了太平洋西南部关岛一带的马里亚纳群岛，1944年1月24日开始，从那里的空军基地出动B29炸机对东京等大城市开始了频率越来越高的轰炸，这时日本人才意识到，惯于向外扩张的战争，这次真的打到了家门口。

B29轰炸机在当时是性能非常优越的飞机，其续航能力和飞行高度以及搭载炸弹的重量、精准的瞄准器，都是日本无法企及的。日本新开发的战斗机，其实战的飞行高度不及B29，高射炮的射击高度也很难打中B29。从11月下旬开始到第二年的2月，美军共出动了22次、共计2000架次以上的轰炸机，对日本的工厂区，尤其是飞机等军用产品的制造工厂进行了精准的轰炸，日本的空军和地面防空部队几乎无可奈何，这使得日本人感到相当恐慌。

1945年2月开始，美国方面调整了策略，把以前只是对准军需工厂的轰炸扩展到一般的城市街区，日本人曾经吹嘘他们有不少军需品的工厂和作坊就夹藏在居民区，于是美军扩大到了普通的市民生活区。2月4日，美军对神户的港湾设施和元町等市中心进行了轰炸，投放了大量的燃烧弹，造成了不平民的死伤。

3月10日，这是一个东京市民至今仍难以忘怀的恐怖日子。B29轰炸机为了避开日军飞机的拦截，选择在这一天漆黑的凌晨，出动了334架飞机，低空俯冲，投下了炸弹以及更多的燃烧弹。美国人知道，日本的建筑多为木结构，一点火星就可将其化为灰烬。果然，这一次的大空袭，有23万户的住家被烧毁，将近12万市民被烧死或烧伤。从一些文人留下的日记中，可看出当时的惨景。

外交评论家 清泽洌

-日记-

在蒲田车站，有一对眼睛发红、全身都是灰土的夫妇，听他们说，浅草那边烧了起来，连观音菩萨也被烧毁了。随着离东京市内越来越近，裹着棉被的人也多了起来。从滨松町那里，有许多人沿着铁轨在行走，跟当年东京大地震时的情景一样。新桥站附近也是一片燃烧的烟火。特别是汐留车站，还是一片熊熊大火。这里是东京最大的运输车站，方圆几百米的空间，原本都应该是堆积着高高的货堆，如今都已化为一片灰烬了。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投弹极其精准地瞄准了货物堆场。……听说浅草、本所、深川一带差不多也烧毁了。而且由于刮大风，有的人跳进水里淹死了，有的人在防空洞里被烟熏死了，路上到处可见死尸。情形惨不忍睹。吉原也被烧掉了。(《暗黑日记1942—1945》，岩波书店，2013年，第284一285页。)

作家 永井荷风

-日记-

夜半有空袭，翌晓四时偏奇馆(荷风寓所名)遭焚烧。……户外火光自窗户映照至余枕边，并为邻人的大声呼叫惊起，匆忙将日志及草稿装入皮包内奔至庭院，见谷町一带火光冲天，又遥远的北方亦有火光映照，火星随烈风纷纷落至庭院，余环顾四方，心想恐怕难避一劫，遂匆匆穿过烟火奔至大街……(《断肠亭日乘》第29卷，收入《永井荷风全集》第25卷，岩波书店，1994年，第306页。)

作家 高见顺

-日记-（其时与一批文人居住在镰仓，当天附近并未直接遭到空袭，3月12日他坐车前往东京察看究竟）

到了东京站想换乘山手线，走到站台一看，满是受灾者的人群，就像是乞丐一般的惨淡模样，不觉使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男的女的全都脸色苍白，随处有烧伤的痕迹，即使没有烧伤，鼻子周边也被烟火熏得发黑，垂着红红的双眼。有的人眉毛也烧着了。有的穿着水迹斑斑的棉背心背负着小孩，小孩的防空头巾被烧焦了，很多人只穿着日本式的布袜，还有人光着脚。

（浅草一带）街边的房屋都烧毁了。全都。从车站向前望，一片焦土。太可怕了，真是难以言说的可怕。超出想象。(《败战日记，东京中央公论新社，2005年，第126一127页。)

从东京大轰炸到原子弹

第一次东京大空袭之后，美军又对名古屋、大阪、神户发动了大规模空袭，大阪的情况比较惨，有13万户住家被烧毁。5月25日，美军再次对东京进行了大规模空袭。6月以后，又对横滨、川崎、鹿儿岛、福冈、官崎等总共54座大小城市展开了空袭，人口10万以上的城市幸免于难的大概只有古都奈良和京都了。一直到8月15日，日本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也就是投降的那一天，美军还出动了总计700架次的B29轰炸机对秋田、小田原、熊谷、伊势崎等5个城市进行了大规模的空袭。就日本方面的统计，到日本战败为止，美军总共出动了约15000架次B29轰炸机，日本稍有规模的城市几乎都有美军轰炸机的光顾。

平心而论，对于一般平民的无差别轰炸，是有违国际道义和人道主义精神的。但战争往往就是如此的蛮横残酷，盟军对于德国柏林等主要城市的毁灭性轰炸也是一样。而在此之前，日本早就已经对中国等国家实施了野蛮的无差别轰炸。面对日军在海外的残暴行径，日本人对受害提出的抗议和不平，也就显得虚弱无力。

轰炸后的柏林

日本大概从来没有想到，它会有战败的一天。1894年发动近代以来第一次有规模的对外战争凯旋，获得了2.3亿两银两的赔款和台湾的占有；1904年再次悍然发动对俄国的战争，虽然打得相当艰难，最后还是获胜了；以后在中国的领土上，从北到南，横行恣肆，步步扩展，虽然遭到了中国军民的顽强抵抗，却几乎一直是连战连胜，整个日本人的所谓“大和魂”，达到了极度膨胀的境地。

以后一路向南，占据了法属印度支那，偷袭珍珠港，击溃英国在东南亚的势力，占据了马来半岛和印尼群岛。在那时日本人所画的大日本帝国的版图中，整个东亚，从北到南，都在太阳旗的照耀下。然而1942年6月的中途岛之战以后，日本便感到了美军的强大攻势，此后双方虽各有胜负，但日本已经明显处于守势和败势，到了1945年，日本渐渐走向了穷途末路。

1945年初，美军夺回菲律宾，之后经过苦战，全歼硫磺岛上的日本守军。2月，美英苏在雅尔塔举行会议，商议战后如何处置德国和日本的问题。在对日本频频发动空袭的同时，4月，美军开始进攻冲绳本岛，两个多月后，冲绳的日本守军被全部消灭。美军已经逼近日本本土。与此同时，盟军在5月8日攻占柏林，希特勒德国全面崩溃，欧战结束。

这时日本全国上下，已是哀鸿一片，民众已经被战争拖得精疲力竭，除了在中国战场上盘踞着相当的日军之外，日本国内几乎已经没有可以投入有效作战的有生力量了。但是日本的上层，依然没有或不敢表现出投降的意向。1945年3月，日本内阁决定组建国民义勇队，动员国民学校初等科毕业生，也就是从初中毕业生直到65岁以下的男子以及45岁以下的女子组成辅助部队，从事防空、阵地构筑、运输、警备等活动，与军队一起参与辅助战斗。

裕仁天皇

在6月8日召开的御前会议，也就是有天皇出席、内阁最主要的大臣参加的最高层会议上，通过了《今后应该采取的战争指导基本大纲》，总体的意思是，在日本本土上与盟军决一死战，以“护持国体、保卫皇上”。当时媒体鼓吹的口号是“一亿玉碎”，即一亿日本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与盟军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口号是喊得很响，但日本人的底气却越来越不足了。频频加码的美军空袭，已把日本的大部分城市炸成了一片焦土，民众天天生活在缺衣少食和恐惧之中。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美国、中国、英国在德国柏林西南的波茨坦举行了十天的会议后，于7月26日发表了针对日本的《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投降，并公布了对战后日本处理的基本原则，但是没有明确涉及是否保留天皇制的问题。

苏美英三国首脑在柏林近郊波茨坦举行会议，会议期间发表对日最后通牒式公告。由美国起草，英国同意。中国没有参加会议，但公告发表前征得了蒋介石的同意。苏联于1945年8月8日对日宣战后加入该公告。

这时的日本上层开始出现动摇和分化。外务大臣东乡茂德立即向天皇和最高战争指导会议表示，《波茨坦公告》可以接受，日本倘若拒绝，将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铃木贯太郎首相对他的意见表示了赞同，至少日本应该对这一公告加以研讨，因而没有对这一公告表示公开的态度。但他们的想法遭到了陆军和海军的强烈反对。军部认为应该明确地对这一公告加以批驳。于是铃木首相在7月28日的记者会上表示：“这份公告没有任何重大的价值。我们只是此加以默杀。我们将会坚定地将战争进行到底。”日语中的“默杀，就是不予理会，嗤之以鼻，让他自己销声匿迹的意思。

铃木贯太郎

然而8月6日上午，美国向广岛投下了一颗原子弹。其威力之大、造成的伤害之严重，使日本上层感到了震惊。几乎与此同时，苏联根据斯大林与罗斯福在雅尔塔会议上达成的谅解，废弃《苏日中立条约》，在8月8日（日本时间8月9日）宣布对日作战，苏联红军进入中国的满洲，向盘踞在那里的日本关东军发起全面攻击。这时日本完全是四面楚歌的感觉了。铃木首相决定接受《波茨坦公告》。但日本军部仍然心存侥幸，认为美国或许就这么一颗原子弹。

就在此时，传来了长崎遭受原子弹轰炸的消息，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也被彻底浇灭。

广岛核爆与被炸后的长崎

（本文摘自《解读日本：古往今来的文明流脉》，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11月出版，略有编辑，以原文为准）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解读日本：古往今来的文明流脉》

徐静波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丨2019.11

作者介绍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教授 徐静波

研究领域为中日文化关系、中日文化比较。专著有《梁实秋：传统的复归》《东风从西边吹来——中华文化在日本》《近代日本文化人与上海（1923—1946）》《和食：日本文化的另一种形态》等9种，译著有《白河夜船》《蹇蹇录——甲午战争外交秘录》《魔都》等16种，编著有《日本历史与文化研究》等12种。曾在日本神户大学、东洋大学、京都大学等多所大学担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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